勤儉持家是許村人一向秉承的生活理念，即便是富裕之家，日常生活也是相當?shù)貎€樸。許子華有田兩百余畝，但他用于早餐的豆豉是裝在一個竹筒里，竹筒蓋上開一個小洞，每次只能一粒粒地倒出，以此來控制自己消費豆豉的數(shù)量。其堂兄弟許蔭庭也是地主，其家規(guī)定做粿的時候，只限于男子每人一個，女子每人半個。外出經(jīng)商者一個咸鴨蛋從許村吃到蕪湖，被當?shù)厝藗鳛槊勒?。要知道過去從許村到蕪湖全是步行，要走上一個星期，七天里就靠一個咸鴨蛋就餐吃飯，其節(jié)儉之精神可見一斑。所以，許村有一句告誡子孫勤儉持家的俗語——錢是省出來的，家是積起來的。無論貧富，人們都對自己的日常生活精打細算。那么，一個普通百姓一年的日常生活支出情況又是如何呢？下面我們借胡氏《支用賬》來了解一個大概的情形（見表5－33、表5－34）。

表5－33　清道光十九年（1839）十二都七圖二甲（前溪）胡有明戶一年家庭支出情況統(tǒng)計表

續(xù)　表

續(xù)　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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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5－34　清道光十九年至二十六年胡有明戶一年家庭支出匯總表

上面兩表反映的是胡有明戶道光十九年到二十六年家庭支出的情況。如果除去道光二十六年的，胡家這七年的年均支出為10　498文。如果按一文折一角的比值來算，相當于今天人民幣1　050元。十九年的列表，詳細羅列了他家全年的各項支出。從表中我們可以看出，他家的支出大致可分為生產(chǎn)支出、生活支出、祭祀支出和修理支出。另外還有一項是稅賦支出，因前面已列出，上表便沒有羅列。下面我們將十九年的各項支出匯總列表如下：

表5－35　道光十九年胡有明戶各項支出匯總表

前面我們折算過胡有明戶一年農(nóng)業(yè)的產(chǎn)值約為銀85兩，按1兩折錢2　800文算，則產(chǎn)值為錢238　000文，其一年的家庭總支出為15　306文，總支出占總收入的6．43%。從上表可知，胡氏的支出中生活消費支出占到近六成，生產(chǎn)支出占二成余，其他支出占近二成。如果把生活支出與總收入相比，它只占到總收入的3．63%。這些支出大多是在煙、酒、肉、面、豆腐等方面。從“清道光十九年十二都七圖二甲（前溪）胡有明戶一年家庭支出情況統(tǒng)計表”中的排列順序來看，又大多在請人幫工的后面或節(jié)日期間。如果剔除這些待客和節(jié)日的因素，純自我消費所占的比重還會更低，這也驗證了許村人勤儉持家的傳統(tǒng)。

出眾錢也是鄉(xiāng)村生活中的一個支出常項，道光十九年的表中反映的還不夠全面，我們在第九章第九節(jié)“其他民俗”中列有“清道光時期前溪胡氏一戶出眾錢情況統(tǒng)計表”。

表中顯示，從道光十九年到二十六年，胡氏一家出眾錢總計銀2兩，洋1元，錢1　895文，共折錢8　811文。統(tǒng)計“清道光十九年至二十六年胡有明戶一年家庭支出匯總表”，他們家這八年的家庭總支出為錢76　998文，出眾錢占總支出的11．44%。也就是說，公益事業(yè)的支出要占到生產(chǎn)支出的一半。當然，這些公益事業(yè)大多與民間信仰有關(guān)。水口庵一向設有茶亭，免費供過往行人飲用，“出水口庵鍋灶錢”就是砌茶水灶的錢。橋會指的是前溪橋，是古官道上的一座重要的木橋，也是該村村民從事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必經(jīng)之路。上面的這些出眾錢中，只有橋會銀和水口庵的茶亭錢才是嚴格意義上的公益事業(yè)。

慶吊禮金，即鄉(xiāng)村紅白喜事的支出也是生活支出的一個方面。道光時期隨禮的標準大概是多少呢？胡氏《支用賬》記載：“（道光）二十年十二月廿五日，送嫁六百文，拜錢二百文?！薄暗拦舛荒昃旁鲁跷澹уX一百零二文，切面三斤，萬姑去世，看死?！薄暗拦舛哪晔辉鲁醵?，支方糕三斤，送仲輝之女來發(fā)喜?！睘榱巳媪私夂系娜饲橹С?，現(xiàn)將道光十九年到二十五年的情況列表如下：

表5－36　胡氏《支用賬》中慶吊禮金統(tǒng)計表

續(xù)　表

胡氏這七年間禮金支出的形式可分為兩類：一類為現(xiàn)金支付；一類為實物支付。現(xiàn)金支付的主要是結(jié)婚時的送嫁禮金和拜錢，合計21次，總計支出洋3元，錢6　990文。如果以1元折銀0．47兩，1兩折錢2　800文算，洋3元，折錢3　948文，合計折錢10　938文。實物支付屬于喜事的有八次，其物品為抱洛和方糕，方糕以每斤40文算，合計折錢815文。屬于憂事的有三次，其物品為切面、果盒和鞭炮等，合計支出298文。喜憂合計支出1　113元。胡氏這七年間總共有32次慶吊支出，總折錢12　051文，年均支出約為1　722文。前面提到胡氏一年的家庭總支出為15　306文，那么慶吊支出占家庭總支出的11．25%。這個比例與出眾錢的公益性支出比例11．44%大體相當。

道光時期嫁女的禮金標準在200文到800文之間；拜錢即認親時的見面禮大多為200文，少數(shù)至親為洋1元。在下一章《商業(yè)貿(mào)易》中我們換算過1文相當于現(xiàn)在人民幣的1角。如此看來，當年送嫁的禮金相當于今天人民幣20—80元。拜錢大多相當于20元，少數(shù)為130元。今天許村婚嫁的禮金標準在20—100元，大多數(shù)是40元或60元。拜錢也和這個標準差不多，在20—60元，少數(shù)為100元。通過比較，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今天與道光時期隨禮的標準大體相當。

民國時期一個富庶之家婚慶賀禮的支出情況又是怎樣的呢？下面借民國三十三年（1944）祁德政與許鳳琴結(jié)婚時的《禮簿》來了解其具體的情況（見表5－37）。

表5－37　民國三十三年婚慶賀禮統(tǒng)計表

續(xù)　表

晚清許村兩淮鹽大使許家澤的母親即為祁氏，祁家長期為許家負責外務鹽運，同時自己也經(jīng)營鹽務，屬于富庶之家。從《禮簿》的記載來看，當時婚慶的賀禮包括豬肉、喜糕、紅燭、鞭炮、喜軸、喜聯(lián)等。按本地的規(guī)矩，不能“一禮全收”，要回禮，所以，《禮簿》都記有回禮的情況，回禮包括豬肉、喜袋、粉、喜糕、壽桃、敬使金。不過，通常情況下，不管是送禮還是回禮，豬肉和壽桃都以現(xiàn)金代替?；囟Y的多少一般是按送禮的多少來折算的，標準為20%—50%。喜袋中裝的是喜糖。送禮者家中有長輩的，回禮時就要送壽桃。

盡管當時處于抗日戰(zhàn)爭時期，徽商的生意已大不如前，但從禮金數(shù)來看，依然可以看出祁家親朋之間的實力。這三十位前來賀喜的親朋之中，最少的賀禮是3斤豬肉。其余均為現(xiàn)金，少則大洋200元，多則大洋1　000元，總計收大洋7　240元、幣3　000元，喜糕118包、紅燭5對、喜軸4幅、喜聯(lián)2幅、鞭炮8包。另外，賀禮中還包括一部分拜錢，從40元到200元不等?；囟Y金總計為2　960元，其中洋1　460元、幣1　500元、喜袋154只、粉69升、代壽桃洋226元、敬使金155元，合計共回各類禮金洋1　841元、幣1　500元。

《汪公會簿》記載，民國三十三年豬肉的單價是幣36元，上面的賀禮記的宋千里等15人同賀的禮金是3　000元，折豬肉83．3斤。按目前許村市場豬肉價格10元1斤來算，這筆禮金相當于人民幣833元，人均55．5元。目前許村結(jié)婚同賀的標準為每人20元。如此看來，那時同賀的標準是現(xiàn)在的2．7倍。親戚或至交一般都是單獨奉上一份賀禮，許村人稱之為“恭喜”。上面27位的“恭喜”金全是銀元，如果按1銀元兌50元人民幣算，那么，每份恭喜最少也是人民幣1萬元，最多的達5萬元。今天許村的“恭喜”標準在60元至200元之間。

“禮尚往來”是親朋之間交往的一條準則。之所以《禮簿》中要將各人的禮金作詳細的記載，是因為它是將來復禮的依據(jù)。也就是說別人送禮有多重，你將來回禮也就有多重。殷實之家當然不成問題，可富人家也有窮親戚啊，許村有“親戚來往兩頭窮”、“肥羊拖死瘦鴨”之說。當別人的禮金都是洋200時，有些不富有的親戚為了面子，可能也會湊出200元來送禮。當然，富東家一般心里有數(shù)，回禮時盡量多回一些，以免出現(xiàn)“肥羊拖死瘦鴨”的情況。《禮簿》記有這樣兩家：

許慎云舅姆

代亥洋二百念番，喜糕一包。

回：代亥洋一百番，喜袋四只，粉三升。另代壽桃一百元，敬使洋四十元。

仇廣震

鮮亥三斤，喜糕一包。

回：代亥洋三十番，喜袋四只，粉三升。

許慎云舅姆送來的禮金是220元，而回禮的總數(shù)是240元。仇廣震送來的鮮肉三斤，喜糕一包，而回禮卻是洋30元。前面提到當時豬肉是法幣36元一斤，三斤肉值108元。回禮的數(shù)額遠大于這個值。

另外，上面記的“代亥洋二百念番”中的“番”字是指“番洋”，舊時把外國稱為“外番”，“番洋”就是指國外傳入中國的銀元，比如墨西哥的鷹洋、西班牙的船洋都屬于“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