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來的奇跡

1957年1月29日是個不尋常的日子，就在這一天，悉尼歌劇院設(shè)計方案評委會莊重宣布：丹麥建筑設(shè)計師約恩·烏松的設(shè)計方案擊敗231個競爭對手而榮幸勝出?？捎钟姓l知道，約恩·烏松那獨占鰲頭的設(shè)計方案竟是后到的美國評委依洛·沙爾蘭從廢紙簍里撿起來的。 妙筆既發(fā)于慧眼，那也只有勝人三分的慧眼才能識得深藏于其中的魅力。大凡藝術(shù)精品的構(gòu)思創(chuàng)作和評價認定均須以當事者的眼光為前提的。倒不是說其他評委沒有眼力，盡人所知，當年那些個評委的眼力，無不都要受其審美觀點、建筑理念乃至個人喜好等因素的左右，只是依洛·沙爾蘭的眼力更為精準獨到而已。

無獨有偶，前蘇聯(lián)作曲家索絡(luò)維約夫·謝多伊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一開始也無人叫好，評委已將其稿揉成一團扔進了廢紙簍。只是那評委覺得曲子中有幾句可以再玩味玩味，故重將那揉成了團的紙撿了起來……這一撿，致使《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傳唱不絕而成為世界名曲。

同一個評委的眼力之所以前后判若兩人，是因為任何人要認識某個事物都有個逐漸深化的過程，越有內(nèi)涵，越有深度的作品，解讀它的藝術(shù)魅力往往不可能一次完成。正如馬克思所言：“能悲之曲，還須善悲之人?！狈彩巧畈夭宦兜囊饩常虻缴钐幉抛R真，這自然需要時間，需要耐心。

更值得一提的是屠格涅夫有回打獵，從松葉鋪地的林間撿到了一篇純粹是為了“打發(fā)寂寥”而“信筆涂鴉”的皺巴巴的《童年》，在他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文學苗子后，便斷然給予年輕作者以極大的同情和關(guān)注。也正是來自長者的關(guān)愛和鼓勵使列夫·托爾斯泰找回了自信，并最終以《戰(zhàn)爭與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復活》等曠世巨著享譽全世界。

有位劇作家就沒有列夫·托爾斯泰的那種幸運。那年，卓別林收到一份參賽劇本，打開細讀后，方知天外有天，那劇本明顯高于自己的參賽文本，便將其扔進抽屜后再也沒有將其撿起來，精彩的劇本就此塵封如泥牛入海。要不是這樣，世界電影史的某些章節(jié)恐怕得要重寫了。事后，有人將其論定為“名人也有見不得人的一面”，無疑是一針見血的批評?？磥?，撿與不撿，不僅要看當事人的眼光，更要看當事者的心胸。而這一事件的石破天驚，畢竟是種偶然，由此去推論，人類社會因此而埋沒了多少人才多少創(chuàng)意，實在難以估量。

愛物而惠及人，是一種用愛心和欣賞的眼光培育起來的更為犀利的眼力。其實，看人看文與看山自有相通之處。有許多山，它們也許有廬山的秀美，也許有華山的險峻，也許有喜馬拉雅山的壯麗，然而都沒有小石潭邊的小丘遇到柳宗元這樣的幸運，至今默默無聞于崇山峻嶺之中。人也一樣，“天生我材必有用”歷來只是句激勵人的口號，而在現(xiàn)實生活中，有人因貧困而失去了深造的機會，有人因沒有背景而錯失了提升的機會，有人因才高藝精而常遭嫉妒，也有人因正直而遭遇腐敗的圍攻……究竟有多少有德有志有才的人在成功的機緣面前飽含無奈和不甘的實在難以估算。所以，我希望全社會多做做愛才扶才的實事，特別是留心去多做些“撿”和“扶”的工作。

（刊發(fā)于《奉賢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