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中國的冥府——豐都

在中國，一旦有人死了，就會往豐都城修書一封。以前來自英格蘭的信，不知這里是否也收到過。信被道士寫好后，鄭重其事地燒掉，這樣這封信就能以最佳方式送給死人的皇帝——閻王。傳說豐都就是閻王的府邸，正如北京是老百姓都推崇的真龍?zhí)熳印实鄣乃诘匾粯?。中國人對自己國家的鬼深信不疑，不會說中文的人在他們看來無疑是啞巴，那么用英文寫這樣一封信是否能行得通呢?說心里話，我真的不希望我寫的信在沒有送達目的地之前就被焚燒貽盡了。

一個小伙子把價目表拿給我看，能用英文和外國人聊天，他頗為自豪。我嚇了一跳，價目表上有一欄這樣寫著:“冥王的祭師，五千文。”我大叫:“冥王的祭師，什么祭師?”男孩面無表情地說道:“就是剛從船上來的那個道士?！蔽矣謫柕?“是誰告訴你他就是冥王的祭師?”他答道:“我知道他是?！笨磥硐胍欢眠@位冥王祭師的風采，沒有五千文錢是行不通的。這位道士的道觀位于山頂上，據(jù)說始建于東漢時期(公元200年)，如果不加以保護的話，那造成的遺憾很難再彌補回來。山上到處是道觀和廟宇，一座綠頂?shù)乃挥谏侥_下，山上林木茂密，放眼觀望秀麗的長江，叫人流連忘返。但道觀和廟宇以及腳下這座山，都不會引起人們的過多關(guān)注，這就是人們會把這座山獻給死神的原因了。在這樣一個所謂的極樂世界，沒有任何東西能吸引我們的眼球，一切都那么乏力，讓人提不起精神來，就連空氣也被這種氣氛所感染。

披掛整齊的道士，右手持如意

山上有口枯井，據(jù)說能與長江貫通，總有人把燃燒的紙扔進去，以此來探測這口井究竟有多深，在離井口30英尺的地方，堆滿了這樣的紙灰。閻王的塑像也被立在山上，左右陪伴他的是兩個妻子的像。據(jù)說右邊那個塑像是一個女人的骨骸。傳說300年前，閻王把這位女子從花轎中抓出來，做了他的第二位妻子，而這個女孩子本來要嫁給一位活著的如意郎君的。展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只有外面那件精心繡成的衣服，至于骨骸存在與否，姑且相信它好了。這里妙趣橫生，我想買件東西作為留念。那個打雜的小伙子往廟墻方向指了指，我看見一些小弓掛在廟墻上，每張弓上都有兩支小箭。我取下小弓箭想挑選一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掛在這里的弓和箭是當?shù)厝藶榧依锷〉暮⒆悠砬筇与x病魔和死神的。在廟前供著一把大鋼刀，那個打雜的小伙子說可以賣給我。在后院逛時，一個鑄著龍頭的鐵井蓋吸引了我的目光，旋即我有了給它照相的念頭。于是，我問附近的人能否把井蓋搬出去照相，沒人表示反對。在我的請求下，兩個英國士兵很爽快地過來幫忙，一個道士站在井蓋旁邊，儼然擺好了姿勢，甚至還建議說，如果現(xiàn)在讓他手里拿柱香，拍出的效果會更佳。這些中國平民和道士心地善良，值得稱道!

前來照相的人有很多，除上我上面提到的幾個外，就連廚師也不肯放過這種場合，此外，忠州知縣派來保護我們的差人也要求我給他們拍照。這個差人衰老陳腐且獨斷專行，我是在他責打一個調(diào)皮的小男孩時觀察到這一點的。這男孩可能只是想引起我們的注意，于是朝我們?nèi)恿藗€小石子，并無惡意。與我們同行的還有三個英國海軍士兵和一條小狗。一路上，圍觀的人特別多，我們只能把小狗抱在懷里走。在上山時，為了甩掉圍觀的人，我們選了條偏僻的路走，可身后還是有五六十人跟著。到山頂后，圍觀的人有增無減，一堆人站在路邊等著看我們。下山的時候，人群更多。成排衣衫襤褸的乞丐站在路邊，曲曲折折地甩出老遠，很煞風景。好在這些人都友好善良，為了看清小狗的模樣，一位老婦人還跑上前來請我們把狗放下來。山上有三座橋，還有幾座閻王和判官的塑像。橋修飾得雅致漂亮，據(jù)說只有心地善良的人才能在死后走過這些橋。最有趣的要屬那些女香客們，她們的耳環(huán)出奇地大，穿的都是超短裙。我們乘船下行至豐都時，許多船滿載女香客正往上游行駛，有很多這樣的船曾停靠于豐都城高大雄偉的城墻下。1870年，豐都被毀后，當?shù)厝擞种匦略谏缴闲蘖俗鲁牵m然避開了洪水，但無形中也與生意人有了隔閡。無人住過新城，衙門里也空無一人，衙門的門樓和兵營也已經(jīng)破敗不堪。

我們在豐都換了根新桅桿。幾天以前，船上的桅桿就壞了，我們先是把斷裂的桅桿用只舊鞋子綁在一起，但這種狀態(tài)沒有維持多久，后來，鞋子也壞了，不得已我們又開始啟用一根硬木棒。三天前，木棒也斷了，船艙被倒下來的桅桿砸壞了。次日，船和石頭互相碰撞把船底撞了個大裂縫，所有鋪蓋都被搬到岸上，用了半天的時間才把船修好。就在這時，忠州的知縣意識到需要派個人保護我們。但有一天，船又和巖石相撞，這次纖繩斷了，船底卻沒裂，我們無可奈何，只好順河往下漂流，幸而不久就靠岸了。去重慶的途中我真希望別再發(fā)生什么意外，因為沿途風景不再讓人賞心悅目，當?shù)赜钟辛钊松鷧挼娜司郾娚?。在萬縣情況是最糟糕的:圍觀我們的人層出不窮，盡量不讓圍觀的人群靠我太近，這是隨行的三個士兵所能做的。在忠州江邊的卵石灘上我想留影作紀念，結(jié)果招致江邊所有人從大老遠跑過來看。那時候有五名英軍士兵隨行。有些圍觀的人涌上別的船，繼續(xù)跟在我們后面觀察我們的一舉一動，最后，圍觀我們的人坐滿了三只船，繼續(xù)跟著我們。離開萬縣時，還不斷有船只加入跟隨的行列。

農(nóng)民看到我們有些害怕也非常吃驚，這樣一來，反而沒給我們帶來麻煩。最有情趣的是個云游的和尚。有兩個人跟隨和尚左右?guī)退粜欣?，人們碰到這個和尚時，總是很虔誠地躬著身同他說話，但和尚總是重復一句“阿彌陀佛”，其中所蘊含的意思，我想大概是“至高無上的佛祖”。在中國，如果你裝出好人的樣子來，大概你就會有好名聲，就可能受到極大的尊敬吧。四川廟宇眾多，受宗教影響比較大，在中國也是比較大的宗教聚居區(qū)之一。四川也是中國美女的聚居區(qū)，在萬縣的時候，鄰船上的女子大都面容紅潤，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嬌媚而漂亮。有一天，我看見一個姑娘被吊在一家農(nóng)舍的墻上，看來女性的地位在這里也沒有得到任何改觀。這里的婦女分外妖嬈美麗，男人扎頭巾，異樣別致。豐都城，離陰間就不遠了，冥王的祭師就在這里，長勢良好的罌粟田也在這里，有些人的氣色就不敢恭維了，他們是吞食鴉片的人。在豐都，如果想要在道德上得到什么啟迪教誨的話，那就是鴉片的危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