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內(nèi)嵌成分的位序特點

類固定短語內(nèi)嵌成分的位序有的是可以變換的，有的是不能變換的，不能變換的在類固定短語中占較大比重。其中可以變換的，按照變換的自由度大小又可以分為自由變換和有限變換。

自由變換是指類固定短語的內(nèi)嵌成分之間可以任意變換，變換之后的類固定短語是具有一定語義和句法功能的合格語例。如“一上一下”可以自由變換為“一下一上”，“連人帶車”可以自由變換為“連車帶人”。

有限變換是指類固定短語內(nèi)嵌成分之間的位序從語義和句法上來講可以變換，但是變換之后的類固定短語使用率不高，不具有普遍性。如“一左一右”可以變換為“一右一左”，“越抱越緊”可以變換為“越緊越抱”，但是它們或因為不合于習慣或因為不合于常理都不能自由變換，它們的變換不具有普遍性。

按照變換前后兩個類固定短語的語義和句法特點是否同一，又可以分為同一變換和差異變換。變換前后語義和句法基本一致的，可稱之為同一變換。如“沒白沒黑”可以變換為“沒黑沒白”，變換前后語義和句法基本一致，那么它們之間的變換就屬于同一變換。變換前后語義和句法發(fā)生重大變化的，稱之為差異變換。如“且戰(zhàn)且退”可以變換為“且退且戰(zhàn)”，但是變換前后語義發(fā)生重大變化，這種變換就屬于差異變換。再如“屢戰(zhàn)屢敗”和“屢敗屢戰(zhàn)”也屬于差異變換。

并非所有的類固定短語格式的內(nèi)嵌成分都存在位序變換的問題，所以我們只是對存在這一現(xiàn)象的部分類固定短語進行考察，考察的對象不包括內(nèi)嵌同素的類固定短語。

內(nèi)嵌成分的位序可以變換的類固定短語，如：一上一下｜一下一上?！耙簧弦幌隆眴斡玫模诮鷿h語和現(xiàn)代漢語中都能發(fā)現(xiàn)豐富的例證：

（1）心內(nèi)［一上一下］，輾轉纏綿，竟象轆轤一般。（曹雪芹《紅樓夢》）

（2）兩條小街，如兩條扁擔，把小城直溜溜挑起來，［一上一下］，顫顫悠悠。

（3）我坐在車里，任它［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地跳蕩，看著老看不完的18世紀長篇小說。

“一下一上”單用的數(shù)量極少，在對北京大學語料庫進行搜索后只發(fā)現(xiàn)4條例證，如：

（4）克雷庫的［一下一上］，說明西方把它的民主模式強加于非洲是行不通的。這說明，盡管有的類固定短語格式的內(nèi)嵌成分位序可以變換，但是它們之間的地位并不平等。有的類固定短語的使用頻率很高，有的則相對較低?！耙簧弦幌隆焙汀耙幌乱簧稀辈粌H有單用的情況，還有連用的情況。如：

（5）因為那些年他們讓這個“大革命”抓在手里，拋來拋去，［一上一下］，［一下一上］。

“一上一下”和“一下一上”連用，表達出“不由自主、反復無?！钡恼Z用效果。盡管“一上一下”和“一下一上”在使用頻率上有所差別，但仍然可以將兩者視為自由變換。因為變換之后兩者的語義和句法幾乎沒有差異，因此它們之間又可以歸為同一變換的類型。

內(nèi)嵌成分不能變換的類固定短語占大多數(shù)，常見的如：

出將入相｜＊出相入將

春去秋來｜＊春來秋去

大模大樣｜＊大樣大模

屬于同一格式的類固定短語，有的內(nèi)嵌成分可以變換位序，有的不能變換位序，情況非常復雜。我們對“越…越…”格式轄制下的22個類固定短語語例做過考察，發(fā)現(xiàn)它們大致可以分為三小類：1）不能變換（×）；2）有限變換（？）；3）自由變換（√）。

1）不能變換（×）的有11例：

越刮越大　越活越矮　越截越短　越哭越近　越快越好　越老越怪

越陷越深　越想越奇　越新越好　越皺越緊　越走越窄

2）有限變換（？）的有10例：

越抱越緊　越變越壞　越?jīng)_越淡　越傳越奇　越傳越玄　越搞越大

越看越愛　越跑越遠　越升越高　越想越氣

3）自由變換（√）的只有1例：

越生越窮

我們發(fā)現(xiàn)在“越…越…”格式中能夠自由變換內(nèi)嵌成分位序的數(shù)量極少，而不能變換和可以有限變換的數(shù)量較多。同時，我們還發(fā)現(xiàn)可以歸為有限變換的類固定短語語例的使用頻率極低，它們并不是漢語中的經(jīng)常用例?！霸健健备袷捷犞葡碌?1個有限變換和自由變換語例都屬于差異變換，同一變換沒有一例。通過對類固定短語語例的考察也發(fā)現(xiàn)，能夠歸為同一變換的語例極為罕見。

“越…越…”格式內(nèi)嵌成分的前項和后項之間是一種因果關系，前項是后項出現(xiàn)的條件，后項是前項的結果?，F(xiàn)實社會中，事物的正常次序是前因后果，倒果為因的情況較少。因此，與之相應的是語言中內(nèi)嵌成分不能變換位序的占較大比例，有限變換的雖然為數(shù)較多，但是有著嚴格的條件限制。“越生越窮”之所以能夠自由變換為“越窮越生”，并不是變換之后改變了這種因果關系，而是人們意識到其中因果循環(huán)的嚴重性，并因此形成了一種深刻的、普遍性的危機觀念。“越窮越生”作為這一觀念的載體，也就具備了合法的身份，在較大范圍內(nèi)使用。

類固定短語中有的格式內(nèi)嵌成分之間位序變換非常嚴格，有的則相對寬松。如“從…到…”格式內(nèi)嵌成分之間的位序變換就相對自由一些。我們對“從…到…”格式轄制下的19個類固定短語語例做過考察，發(fā)現(xiàn)它們大致也可以分為三小類：1）不能變換（×）；2）有限變換（？）；3）自由變換（√）。

1）不能變換（×）的有4例：

從早到晚　從白到黑　從古到今　從猿到人

2）有限變換（？）的有3例：

從前到后　從頭到腳　從頭到尾

3）自由變換（√）的有12例：

從東到西　從南到北　從里到外　從左到右　從高到低　從上到下

從破到立　從無到有　從小到大　從生到死　從淺到深　從易到難

由于“從…到…”一般表示事物的范圍或過程，因此該格式的內(nèi)嵌成分之間的位序大多可以變換。不能變換的多為表示時間一維性、不可逆向的事件或事物。有限變換的情況比較特殊，為數(shù)不多，可能同內(nèi)嵌成分的后項的語音有很大的關系。《中國兒童百科全書》里面有一個非常有代表性的例句，將幾個類固定短語語例及其變換式一并放在了一起：

（6）不但字形不統(tǒng)一，而且一句話里的幾個詞也沒有順序，常常是不管［從］左［到］右還是［從］右［到］左，也不管［從］上［到］下還是［從］下［到］上，怎么寫都行。

類固定短語的內(nèi)嵌成分之間能否變換，變換是自由的還是有限制的，往往受到格式的嚴格限制。同一內(nèi)嵌成分在有的格式里是能夠變換的，在有的格式里卻不能變換，很顯然這與具體的格式有著密切的關系。類固定短語中還存在另一種情況：同一格式中的內(nèi)嵌成分，有的能自由變換，有的是有限變換，有的是不能變換。這說明，內(nèi)嵌成分不僅要受到具體格式的限制，同時內(nèi)嵌成分之間的語義或句法關系也會對內(nèi)嵌的次序產(chǎn)生制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