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宗太平興國二年丁丑歲起至四年己卯歲止，凡三年。

第六回

潘仁美奉詔宣召
呼延贊單馬救主

卻說張廷臣回至府中，寫下奏章，遣人星夜赴闕奏知太宗曰：“臣張廷臣具奏：近有太行山呼延贊受詔入朝，蓋為潘仁美每生計害之，彼亟憤逃歸。今陛下建立之初，注意邊將，且贊豪杰之才，未顯其能，輒被大臣遘陷，屏逐遠方，非陛下親賢任能之意也。乞?qū)⑷拭荔w究的實，復頒詔宣召，使贊欣然從事，邊陲之功，指日而收，則國家幸甚。”

太宗覽奏大怒曰：“潘仁美何得擅專殺伐，屏逐忠良乎？”即令有樞密楊光美根究共事。光美得命，遣人請潘仁美至府中謂之曰：“主人欲究問公逐呼延贊之罪，公有何言？”仁美曰：“事由下官所為，全仗樞使善覷，當報厚德?！惫饷涝唬骸爸魃现?，豈可私于公。但得公同入面奏，吾自有救公之策。”仁美深謝，即隨光美入見太宗。帝問曰：“卿追究潘仁美之事，果得實否？”光美奏曰：“臣受命究問呼延贊歸山之由，實與潘仁美不甚相關(guān)。今仁美知罪，隨臣面訴其情，乞陛下寬宥之?！碧诼勛?，召仁美于殿前問之曰：“呼延贊，先帝經(jīng)念之將，朕是以宣之入朝，欲顯其能，汝何得屏逐而去？”仁美奏曰：“臣以呼延贊之赴闕，心嘗怏怏，欲歸久矣，非因臣所逐也。愿再奉詔入山，宣召赴闕，與臣面質(zhì)是非。果如贊所言，則甘就斧鉞之誅，萬死無辭也?！碧诎肷挝磻?yīng)。八王進曰：“陛下以將帥經(jīng)心，仁美雖有罪，愿準其請，再往召之，若贊仍應(yīng)詔赴命，則可兩恕其罪矣?！碧谌黄溲?，仍下詔付仁美前召呼延贊。

仁美領(lǐng)旨，即日出朝，徑詣太行山來，令人報入山寨。呼延贊曰：“我遭此賊毒手，性命幾喪，恨莫能雪。今乘其來殺之，以伸我仇，饒他不過?！苯ㄖ以唬骸安豢?，我等正欲立功于朝，豈以小怨而忘大謀，不如承奉圣旨，庶免私奔之罪。”贊以其言，乃與建忠出寨迎接。潘仁美進入帳中宣讀詔書曰：

朕以立國之初，首先召卿，將以及時重用。何以入朝未經(jīng)一月，竟任意欲行，徑自返騎。且卿文武之才，正當攄忠獻策，寧忍懷寶沈埋，自甘久屈乎？再命使來到，即宜赴闕，以補前日私奔之罪，故茲詔示。

建忠拜受畢，請潘仁美坐于軍中。二人拜謝曰：“重勞樞使奉詔至此，有失遠迎，望乞恕罪?！比拭酪娰濐H有慚色，因答之曰：“下官冒觸將軍，深自追悔。今圣旨復來宣召，即宜赴闕，以慰皇上之望?！苯ㄖ掖笙?，即令盛排筵宴以待朝使，款留寨中一夜。次日，仁美催呼延贊下山，贊與建忠商議。建忠曰：“仁美當朝大臣，今既領(lǐng)圣旨來召，當隨其赴京，以弭舊怨也?！辟澣恢?，即裝點衣甲鞍馬，同馬氏隨仁美下山。建忠送出大路而別，自去抽回耿忠人馬，不在話下。

只說呼延贊來到京師，朝見太宗，首請潛歸之罪。太宗曰：“朕以卿未建奇功，暫留皇城居住，侯下河東則當重用于卿?！辟澲x恩而退。太宗宣入八王謂之曰：“朕以贊新將，未見其武藝；今欲試觀之，汝有何策？”八王奏曰：“陛下欲觀贊之武藝，此事極易，當效先朝榆窠園故事，便見其能也?！碧谠弧皢涡坌胖寇娭谢蚩捎校∏赝踔愲y為其人也?！卑送踉唬骸俺荚秆b作小秦王，使呼延贊為尉遲敬德，惟單雄信陛下降旨于百萬軍中選之?！钡墼首?，因命群臣選擇將帥中誰可為單雄信者。潘仁美終懷毒恨，又欲生計害之，出班奏曰：“臣婿楊延漢弓馬熟嫻，堪充此職。”太宗允奏，即下命傳至軍中。延漢受命自思：“此必岳父欲起害贊之心，特舉我充此職而與其子報仇也。昔我被贊所捉，已蒙不殺之恩，臨行又贈黃金，今日若不救他，則為失義人耳。”遂進八王府中，道知其事。八王大駭，曰：“汝若不言，幾乎弄假成真也；汝且退，我自有方略。”延漢辭出。八王入奏太宗曰：“陛下圣旨，議譯師臣，以楊延漢充作單雄信。臣以延漢為贊之仇人，恐有不測，反傷朝延大體。今當于偏將中另擇一人，或縱有微傷，不致成隙?！钡凵钊恢?。乃下命再令群臣于偏裨將校中遴選。高懷德奏曰：“教練使許懷恩武藝精通，可充此職?！钡墼首啵戳顟讯髅魅沼诮虉鲋新牶?。群臣奉命而退。

次日教場中旌旗四立，軍伍齊備，槍刀出鞘，盔甲鮮明。不移時，太宗圣駕到，文武百官俯伏而迎，依班肅立。只聽鼓樂喧天，炮響動地。太宗宣過八王與呼延贊、許懷恩三人入軍中謂之曰：“朕本欲試卿之武藝，且欲軍中信服，各宜用心走馬，忽徒相傷。”八王等各皆受命。太宗因賜呼延贊金鞭一條，賜許懷恩檀槍一柄，賜八王畫弓翎箭。三人拜受出帳外。那八王跨著高頭駿馬，揮鞭兜轡而走。許懷恩驟馬綽槍來追，虛聲叫曰：“小秦王休走?！卑送蹀D(zhuǎn)過箭垛邊，彎弓架箭覷定許懷恩射來，許懷恩眼快閃過一矢，挺槍徑趕，八王再發(fā)一矢，又被懷恩躲過，場中軍士無不凜然，呼延贊見許懷恩勢氣漸逼，即刬馬提鞭，如真敬德一般，在后大叫曰；“追將慢走，呼延贊救駕來也?！痹S懷恩見贊追來，要顯平生手段，欲擒之以獻，遂勒回馬來敵呼延贊。贊舉鞭策騎與懷恩交鋒，二人在場外戰(zhàn)上二十余合，不分勝負。贊自思：“我若在此擒他，不見我之威風，待引于御前算之。”即勒馬佯輸，旋繞教場而走。懷恩激怒曰：“不捉此賊，何以明心。”驟馬急追，將近御前，贊轉(zhuǎn)以身，綽起金鞭將懷恩打落馬下。潘仁美等見之，無不失色。時八王復回馬見太宗。太宗雙悅曰：“不枉為先帝所知，贊果真將軍也。”親賜黃金一百兩，駿馬一匹，命于天國寺安止。贊謝恩而退，君臣各散。

時值太平興國元年二月初一日，太宗視朝畢，下命詣太廟行香。時諸臣皆于內(nèi)前立著起居牌，以防御駕出幸。若無此者，即為沖攔御罵。忽人報知于呼延贊：“今日太宗駕出行香，各官皆在內(nèi)前立起居牌，將軍何以不為？”贊聞報，正不知其由，欲待披公裳迎候，恰遇圣駕來到。當御前者恰是潘仁美，便問：“誰沖鑾駕？”從軍報道：“新歸將呼延贊也?！比拭来笈唬骸爸T臣皆立起居牌，彼何得故違朝例？”喝騎尉押赴法場所斬。騎尉得令，即將贊綁縛而去。當下文武皆不敢諫。直待太宗行香已回，八王乃歸府中，經(jīng)過法場，見有許多兵衛(wèi)擁一綁縛犯人。八王問曰：“今日圣上行香吉日，何故斬人？”從軍報曰：“侵早圣駕方過，新歸將呼延贊未省回避，得了沖馬之罪，今將處斬?！卑送趼犃T大驚曰：“險些折去一棟梁也?！奔唇傲钊私饪`，帶贊回府，問其沖駕之由。贊泣曰：“臣初下山，不省國例，適圣駕出幸，未立起居牌，得罪當死。若非殿下來救，命在頃刻矣?！卑送鯌嵟运迹何戳⑵鹁优?，此乃小節(jié)，何以竟至死罪？此必讒佞又要圖害之計。因留贊于府中。徑入朝見太宗，奏知其事。太宗曰：“朕本不知，須頒詔赦之?！卑送踉唬骸耙员菹律罹咏?，縱有冤枉，不能上達，乞降優(yōu)詔以安其心?！钡墼首?，即日降出圣旨付與八王，給贊執(zhí)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