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娜

摘 要：當一個人進入到不熟悉的文化環(huán)境時，因失去自己熟悉的所有社會交流的符號與手段就會產(chǎn)生一種迷失、疑惑、排斥甚至恐懼的感覺，這就是“文化休克”。隨著跨文化交際的發(fā)展，人們對文化休克問題的研究也在逐漸增多。本文通過分析電影《刮痧》中的文化休克現(xiàn)象，意在指出文化休克存在于跨文化交際中，只要有文化間的交流，就必定會產(chǎn)生文化休克。文化休克既是一種社會現(xiàn)象，也是一種心理現(xiàn)象。文化休克雖然難以避免，但人們?nèi)匀豢梢酝ㄟ^學習、分析其產(chǎn)生的原因來減輕文化休克的程度或縮短文化休克的時間。

關鍵詞：文化休克；《刮痧》；原因；對策

一、文化休克的基本概念

文化休克（cultural shock）是1958年美國人類學家奧博格（Kalvero Oberg）提出來的一個概念，是指一個人進入到不熟悉的文化環(huán)境時，因失去自己熟悉的所有社會交流的符號與手段而產(chǎn)生的一種迷失、疑惑、排斥甚至恐懼的感覺。

這里所說的休克不是平常人們在醫(yī)學術語里解釋的那樣，并不是指臨床上那種由于疾病引起的喪失意識的病理性休克；不是人體重要功能的喪失，如身體失血過多、呼吸循環(huán)功能衰竭等。

文化休克可產(chǎn)生于同一個社會里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之間，也可產(chǎn)生于不同社會里不同文化背景的民族之間，也就是說，只要存在著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或民族在進行交往時都有可能產(chǎn)生文化休克。

文化休克這種心理狀態(tài)的產(chǎn)生常常是由于突然處于與自己原有的文化生活環(huán)境（己方文化生活環(huán)境）不同的他方文化生活環(huán)境或是在長期脫離了原有的文化生活環(huán)境，后來又回到自己原有的文化生活環(huán)境，也可能是由于同時兼具兩種形式或多種文化心理時產(chǎn)生的，也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當人們到了國外會產(chǎn)生文化休克（如移民）；在國外待了一段時間后再回祖國會產(chǎn)生文化休克（如海歸）。無論是在本國或外國，只要一個人同時兼具兩種或多種文化心理時，就可能會產(chǎn)生文化休克。

隨著跨文化交際的發(fā)展，對文化休克問題的研究也在逐漸增多。作為跨文化交際研究最早起源的美國，其學者也對這個問題有專門的研究和論述。多德（Carley H.Dodd）在其Dynamics of 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Fifth Edition）（《跨文化交際動力》）一書中就用專門的一章談到這個問題。多德認為：“任何人從一個國家到另一個國家時都會有一定程度的迷茫、不知所措和情緒波動，這種現(xiàn)象叫作文化休克。”（Dodd，2006：157-158）

幾乎每個人都有可能經(jīng)歷不同程度的文化休克。研究表明，文化休克大致要經(jīng)歷四個階段：蜜月階段、沮喪階段、調(diào)整階段和適應與重返母國階段（Dodd，2006）。蜜月階段指的是對于初到國外的人，人們對所見所聞都感到新鮮和好奇，始終處于一種非常樂觀、心情很好就像度“蜜月”那樣興奮狀態(tài)的時期；研究表明這個階段的持續(xù)時間可能因人而異，從很短的時間到幾個月不等。沮喪階段則是指進入新文化環(huán)境后不久，人們開始發(fā)現(xiàn)最初新奇有趣的一切變得不可接受，感覺所有的一切都糟糕極了，這個階段有可能持續(xù)幾周甚至到幾個月。調(diào)整階段指經(jīng)歷了一個階段的困惑與沮喪之后，人們開始了解、接受新的文化現(xiàn)象，并開始從文體休克的低谷中擺脫出來。適應與重返母國階段指經(jīng)過一個階段的調(diào)整，人們適應了異國的生活、環(huán)境、文化，以前的孤獨、寂寞和煩惱已經(jīng)消失，對于在異國生活或工作了相當長時間之后又重返母國的人們來說，又會遇到像以前在異國所遇到的文化休克，這次則被稱為重返本文化休克，人們同樣也不得不再經(jīng)歷一個從沮喪到適應的階段（Dodd，2006：157-169）。

由此可見，文化休克存在于跨文化交際中，只要有文化間的交流，就必定會產(chǎn)生文化休克。文化休克既是一種社會現(xiàn)象，也是一種心理現(xiàn)象。文化休克雖然難以避免，但人們?nèi)匀豢梢酝ㄟ^學習、分析其產(chǎn)生的原因來減輕文化休克的程度或縮短文化休克的時間。

二、電影《刮痧》中所反映的文化休克

影片《刮痧》中，因中美文化差異而導致的文化休克現(xiàn)象集中體現(xiàn)在許大同父親和許大同夫婦身上。影片的開頭，許大同父親在兒子一家在美國打拼八年之后，前來美國探親。這時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兒子許大同事業(yè)有成，獲得了第七屆電腦游戲設計大獎，兒媳簡寧也有一份不錯的工作，夫妻二人還給老爺子生了個聰明伶俐的孫子丹尼斯，一家人高高興興前去參加許大同的頒獎儀式；老爺子又見到了兒子的老板約翰·昆蘭一家也來祝賀，心里高興的老爺子藏不住滿臉的笑意。而給老爺子喜悅心情“錦上添花”的是竟在頒獎現(xiàn)場見到了十幾年沒見的扮成兵馬俑的老霍，他鄉(xiāng)遇故知的欣喜中老霍告訴許大同父親，改天要帶他到一個賭船上去玩，并且還可以得到15美元。這時的許大同父親覺得一切都是那么讓人高興，連吃飯時也高興得忍不住要喝上兩口酒，而這正是蜜月階段的體現(xiàn)。

之后，正如中國俗話所說的“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就在許大同父親和老友老霍出游返家途中，老霍的突然故去，心里本已非常難過的許大同父親卻沒想到另一個意外又因此而來。兒子許大同剛剛安排孫子丹尼斯睡下，就接到警察局電話讓他前去領父親，碰巧當天簡寧公司有事還未回家。許大同著急中見丹尼斯已經(jīng)睡著，來不及再作其他安排就留下丹尼斯，自己匆匆驅(qū)車去接父親。又碰巧許大同出門后簡寧打電話回家，驚醒之后的丹尼斯不小心撞傷了頭部。匆匆趕到家的許大同急忙把丹尼斯送到醫(yī)院治療，卻因傷口深被要求當晚留院觀察，在護士給丹尼斯換衣服時意外發(fā)現(xiàn)丹尼斯背上因前幾天刮痧留下的淤痕，于是許大同在第二天就被以“虐待”的罪名告上法庭。接下來的日子里，許大同先是為了安慰父親而撒謊說：美國醫(yī)院為孩子著想，要丹尼斯多留院幾天。這時的許大同父親還天真地以為這美國人管得可真寬，后來隨著事情變得越來越嚴重，簡寧終于忍不住把一切告訴了早已猜到事情真相幾分的大同父親。大同父親的擔心、沮喪，在與簡寧的一番對話中體現(xiàn)無遺。許大同父親（對簡寧）：“在中國我還算是個知識分子，可到了這兒，我成了聾子、成了啞巴，幸虧我還有一雙眼睛，還能看出個一二三來。我年紀大了，經(jīng)的事多，沒那么脆弱，那丹丹，他怎么啦？他到底出什么事了？簡寧，你們到底要瞞我到什么時候??？”覺得自己突然在美國這個環(huán)境中成了睜眼瞎，成了聾子、成了啞巴的許大同父親心中難過，沮喪得難以形容，一邊擔心著孫子丹尼斯，一邊又為自己在美國幫不了孩子的忙，還盡給孩子添亂的許大同父親決定要回中國，臨行前來到老霍墓前道別，想不通“刮痧這個事，在中國幾千年了，這怎么到了美國就說不清楚了？”其實，許大同父親想不通的不僅是刮痧一事；他也想不通好好的一切怎么突然就變了樣；想不通在國內(nèi)好歹還算個知識分子的自己怎么到了美國就完全變了，這時的許大同父親經(jīng)歷的正是文化休克的第二個階段：沮喪階段。

要說許大同父親是因為初來乍到難免經(jīng)歷文化休克帶來的驚喜與沮喪，大家還容易理解。畢竟這人年紀大了，而且又是一輩子在母國文化中生活，要一下適應全新的環(huán)境還真是不容易?？墒菍τ趤砻酪呀?jīng)八年，而且也已在事業(yè)上取得一定成就的許大同夫婦而言，他們也同樣再度經(jīng)歷了沮喪階段，這就不能不讓人好好分析一下，這到底是為什么？

我們可以看到許大同此時早已在來美的八年中歷經(jīng)了蜜月階段、沮喪階段、調(diào)整階段而已達到了適應階段，已經(jīng)適應了美國的生活、環(huán)境、文化，孤獨和煩惱已經(jīng)消失，他有自己的事業(yè)而且做得不錯，有昆蘭這樣的美國朋友，也在美國這樣的文化環(huán)境中培養(yǎng)著自己的孩子。一切看上去已經(jīng)跟美國文化融合在了一起，不像許大同父親那樣對美國文化尚無充分適應的準備，事情應該是從此一帆風順地進行下去了?？杉幢闶窍裨S大同夫婦這樣已經(jīng)把美國當成自己第二故鄉(xiāng)的人仍不可避免地再度被迫體驗文化休克所帶來的痛苦。

因意外許大同被控虐待孩子，無法證明刮痧是治療手段，而有可能永遠失去對兒子丹尼斯的監(jiān)護權。萬不得已的許大同最后只能寄希望于跟妻子簡寧分居來換回妻子對兒子的監(jiān)護權，痛苦的簡寧不禁對天發(fā)問：“我們到底哪錯了？”之后，偷偷相聚在許大同租住的破舊小屋里的夫婦倆抱頭痛哭，大爆粗口，心中的那份沮喪、痛苦難以形容。而在機場送別父親的時候，許大同甚至萌生了要帶著兒子一起回中國的念頭。此時的許大同可以說是沮喪到了極點，否則他怎肯放棄經(jīng)歷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換來的如今的一切。

至此，人們不能不意識到文化休克在不同文化間是如此的不可避免，對人們的影響是如此的深刻，人們隨時隨地都有可能遇上文化休克。

三、文化休克的主要原因及對策

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其語言、價值觀念、生活方式、風俗習慣、宗教信仰存在著不同。每個人自幼就熟悉自己所在文化環(huán)境中的一切，并能在其中自如地生活、工作，而一旦離開這個環(huán)境進入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中，就會“由于失去了自己熟悉的社會交往信號或符號，對于對方的社會符號不熟悉而在心理上產(chǎn)生的深度焦慮癥”（關世杰，1995：340）——文化休克。

文化休克常發(fā)生在移民中，也可能發(fā)生在一個社會里不同文化背景的民族或個人因為文化生活環(huán)境發(fā)生根本性改變的時候。文化休克可以發(fā)生在不同性別、不同年齡、不同民族的人身上。文化休克所表現(xiàn)出來的程度有強弱之分，進程也可能長短不一。原因不同，對策也就可能不同（金秀方，84-87）。本文主要探討的是中美文化差異，因此在下面也主要從中、美兩個角度來探討文化休克的主要原因及對策。

（一）主要原因

原因1：中國屬大陸文化，在社會心態(tài)上表現(xiàn)為對外來文化要么唯我獨尊，要么是“外來的和尚好念經(jīng)”；中國文化具有強烈的民族性。而美國則屬于海洋文化，雖然建國歷史較短，但和世界其他文化與社會的比較與交流較多；由于美國是一個移民國家，因此美國的文化具有多元化的特點：在社會心態(tài)上表現(xiàn)為開放性，使得它成為各種民族、各種文化的大熔爐。

筆者認為，兩種文化間的巨大差異所帶來的文化休克現(xiàn)象可用下面這個例子說明：一只從小就在籠子里長大的小鳥，突然某一天主人把籠門打開想任其自由飛翔，這鳥兒絕不可能一頭就沖出籠子，而通常會先試探徘徊一陣才會飛出這鳥籠，而且一開始不會飛得太遠，有可能再飛回來徘徊幾圈才會真正地飛走。同樣的，一只從小就在森林里、天空下自由生活的小鳥，如果某一天突然被關進了鳥籠，這鳥同樣會感到不安、焦慮，總是試圖沖破鳥籠，回到大自然中。人也一樣，對于突然離開自己一直熟悉的環(huán)境，文化休克也是避免不了的。

原因2：對于同樣進入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中的人，其文化休克的強弱程度或進程會因年齡產(chǎn)生差異。例如，在電影《刮痧》中，許大同父親作為一個典型的CBC（Chinese-Born Chinese）——在中國長大的中國人，一輩子都生活在中國這個文化環(huán)境里，一下子突然離開故土來到美國這個語言不通、文化不同的國家，雖然還有兒子一家在身邊，可是心里的那份失落、沮喪（認為自己“成了聾子，成了啞巴”“幫不上孩子的忙，還盡給人家活添亂”）卻是無法趕走的，他的文化休克強度之強以至于“決定回國”，回到自己熟悉的文化環(huán)境中，而不必再受這文化休克之苦。許大同夫婦則作為CBA（Chinese-Born American）的代表——在中國出生的美國人，他們從小受的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教育，成年后來到美國工作、生活，并且在一定程度上也已接受了美國文化的影響，在移出國（即中國）與移入國（即美國）的文化發(fā)生沖突時，他們身上的兩種文化價值觀不能相互平衡，當一種文化的價值觀明顯比另一種文化的價值觀更凸顯出來時（通常是母國文化價值觀高于他國文化價值觀），他們的痛苦、沮喪感也往往會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草”。盡管他們通常的選擇是面對，而不是退縮。丹尼斯作為ABC（American-Born Chinese）——在美國出生的中國人，由于生在美國，接受的更多是直接來自美國文化的教育，中國文化的教育雖然有，但只是來自父母一輩的間接性的教育，因此，這一類型的人遇到文化休克的強度明顯減弱。

原因3：性別差異。由于女性的生理結(jié)構(gòu)與男性不同，因此在文化休克的第二個階段——沮喪階段，其反應程度或宣泄方式亦存在不同。通常來說，女性在經(jīng)歷沮喪階段時常常會因承受不住這種心理壓力而覺得“天塌了”一般，痛哭就成了她們宣泄的主要途徑（簡寧在許大同父親要求告知實情時和在偷偷探望租房在外的許大同時，都忍不住痛哭）。男性則“有淚不輕彈”，更多是抽煙、喝酒、辭職（影片中許大同辭職之后與妻子分居，躲在出租屋內(nèi)悶頭喝酒）。

原因4：身份角色的變化。在自己一直生活的國家里越有身份的人，去到外國時失落感也會越強。這是因為原來能體現(xiàn)自己身份價值的社會參照系統(tǒng)在進入到另一個國家時已經(jīng)消失，一下子從一個舉足輕重的人變成無足輕重的人，再加上還得自己應付陌生環(huán)境中的生活、工作或?qū)W習問題，失落感的強度就會明顯高于那些原先在自己國家身份一般的人。

原因5：個人長期以來形成的價值觀在進入外國時受到?jīng)_擊。價值觀念是一種社會意識，可以確定個人、群體或社會采取什么樣的行為方式、生存方式和交往準則?？梢哉f價值觀貫穿于每個人生活的方方面面，而一旦原有的價值觀不再起作用，人就會覺得一切都變得無所適從。

（二）對　策

首先，從意識上不要把文化休克當成是一種不可克服的長期疾病狀態(tài)，而是當作短期的心理上的不適、焦慮的感覺。

對于像許大同父親這樣短期出國探親人員，可以在與家人前期的交流中了解前往國的日常生活等相關風俗習慣，做好心理準備，不要期望所去國事事如自己所想所愿。

對于短期出訪的商人、官員等則要從與其相關的領域多做前期的了解、準備，否則光對出訪國有個籠統(tǒng)的印象、認識是不足以順利完成其出訪任務的。例如，商人應細致、深入地了解出訪國在商業(yè)談判、運作中的基本方式與己方有何差異，并在實際運作中進行相應的調(diào)整。

對于旅游者而言，旅游的目的就在于發(fā)現(xiàn)和感受不同的文化。因此只要在出發(fā)前對前往國的吃、住、行以及禁忌做好了解和相應的準備，并在出行過程中注意公共場合的禮貌問題，就能減輕文化休克帶來的沖擊。

對于留學生或到國外工作人的人而言，光有以上所提到的那些一般性準備工作還不足以應對今后的留學、工作。他們還需要接受專門的跨文化培訓，如知識培訓（包括前往國的文化和相關知識講座；跨文化理論課、閱讀相關背景資料；強化外語訓練等）；同時與那些曾在目的國生活學習、工作過的人多做交談，在思想和心理上做好克服文化休克的準備；在到了國外后，要有長期面對文化差異所帶來的文化休克的心理和準備，才能盡快融入異國的文化環(huán)境。

參考文獻：

［1］Dodd，Carley H.Dynamics of 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6.

［2］關世杰.跨文化交流學——提高涉外交流能力的學問［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5.

［3］金秀方.論跨文化交流中的“文化休克”現(xiàn)象［J］.同濟大學學報：社科版，2001（2）：84-87.

（作者系曲靖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