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中介語語料庫的義似詞性似名詞句法分析

張　涵

提　要：漢語習得中的產(chǎn)出性詞匯越來越引起研究者的興趣。在這種背景下，本文利用北京語言大學“HSK動態(tài)作文語料庫”對義似詞性似名詞的產(chǎn)出情況進行總體描述，并從相似性角度分析了義似詞性似名詞充當句法成分的差異。

關(guān)鍵詞：中介語　義似詞性似名詞　句法　偏誤

所謂義似詞性似名詞是指詞性相似，且詞義上存在一定的關(guān)聯(lián)性的兩個名詞。對于詞性相似的說法，本文借用了袁毓林（1995）的觀點，即屬于同一詞類的詞有典型成員和非典型成員，典型成員是一類詞的原型，可以通過典型成員的分布特征來給不同的詞類下定義，但是每個詞類的非典型成員在分布上的差別卻比較模糊，也就是說各個詞類的相同不是絕對的，不同只是相對的，整個詞類家族具有相似性。偏誤詞和目標詞義似這種關(guān)聯(lián)性包括同義、近義和類義三種，具體判定以《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5版）為參考依據(jù)。同義主要指理性意義完全相同，比如“爸爸”和“爸”。近義主要指語義相近，在一定條件下可換用，也易混淆，比如“方法”和“辦法”。類義主要指偏誤詞和目標詞處于同一語義范疇內(nèi)，語義上是類關(guān)聯(lián)。比如：

（1）一個日本的報社｛［SG］CC報紙｝說，壓［C］力太大了，有些年輕的母親得精神病。

“報社”和“報紙”，本文認定兩詞為“義似”。

1.語料的來源及標注

本文的語料全部來源于北京語言大學“HSK動態(tài)作文語料庫”。本文將《漢語水平詞匯與漢字等級大綱》中的甲乙級兩級名詞（包括甲、乙級兼類名詞）在“HSK動態(tài)作文語料庫”中逐個進行搜索，選取甲乙級名詞下所有的語料。

在語料中，符號“CC”“CC1”“CC2”為錯詞標記。本文把“CC”“CC1”“CC2”后的詞叫做“偏誤詞”，“CC”“CC1”“CC2”前的詞叫做“目標詞”。

（2）所［C］以雖然綠色食品對人們很好，但是我覺得如果一般農(nóng)作物｛［G］CC作品｝沒什么害處｛CC有害｝的話［BQ，］先救［B求］餓死的人。

上例中“作品”稱為“偏誤詞”，把“作物”稱為“目標詞”。

本文根據(jù)偏誤詞和目標詞在讀音、詞形、詞義、詞性等方面存在的相似性，確定了音似、形似、義似、詞性似四種偏誤基本類型，分別以大寫字母［P］［O］［S］［G］表示。故如果偏誤詞和目標詞詞性相似且詞義上存在著一定的關(guān)聯(lián)，本文就標注為義似詞性似［SG］類。而且，偏誤詞與目標詞詞義、詞性相似的名詞也是出現(xiàn)偏誤比例最高的一類。

2.義似詞性似［SG］類名詞偏誤詞與目標詞總述

梅立崇（1987、1988）、張志毅、張慶云（1965）等學者認為大多數(shù)近義詞的詞性是相同的。據(jù)統(tǒng)計，在近義詞總數(shù)中，近義動詞占49％，近義形容詞占22％多，近義名詞占16％多，近義副詞占5％多，此外還有近義代詞、近義連詞、近義介詞等（張志毅、張慶云，2007）。

相似的詞之間或多或少地存在著某些共同的語義特征，人們根據(jù)詞在詞義上的共同特征，分成了各種有著詞義聚合關(guān)系的語義場。語義場有不同的層次，處于語義場中的詞一般有自己的上位詞和下位詞，下位詞有著上位詞的基本特征，而又有著自己的個性。據(jù)此理論，本文發(fā)現(xiàn)語料中的［SG］類名詞大體可以分為兩類，第一類是意義屬于同一語義范疇內(nèi)的，偏誤詞和目標詞是上下位詞的關(guān)系。第二語言學習者因為不清楚哪一個是上位詞，哪一個是下位詞而發(fā)生誤用，從構(gòu)詞上來說，偏誤詞和目標詞之間一般有著共同的語素。例如：

（3）因為｛CC雖然｝不同的國家有的語言｛［SG］CC漢語｝跟我們｛CC2我｝國家漢字的意思相同，所以頭一次看漢語沒有｛CJ-sy感到｝陌［Pmó］生。

（4）……因為他讓我感到他對我的關(guān)心與感情｛［SG］CC愛情｝……

（5）初中｛［SG］CC中學｝、［BC，］高中一直為了考上大學的目的而學習的時間都沒有用。

（6）因此，｛CP爸媽［F媽］就開［F開］始教我說［F說］話［F話］，看書［F書］，寫［F寫］漢字｛［SG］CC文字｝，竟使我覺［F覺］得非常非常的困［B因］難［F難］……

在以上的例子中，“漢語”是一種“語言”，“愛情”是“感情”的一種，同樣，“初中”是“中學”的一個階段，“漢字”是“文字”中的一種。兩者均為上下位詞的關(guān)系且都有一個共同的語素。

這一類中還包括一部分表示相互關(guān)系的名詞，這些詞沒有上下位詞，在語料中的偏誤主要表現(xiàn)為這些表相互關(guān)系的名詞與這些詞對應(yīng)詞的合稱的偏誤。且這些詞大多是指人名詞。例如：

（7）是否你們｛CJX｝我們姐妹｛［SG］CC妹妹｝在哪里做什么事都很擔心……

（8）……甚至動［F動］手打子女｛［SG］CC女兒｝［BQ。］就上述兩個問題｛CQ而言｝，［BC。］我覺得代溝是嚴［F嚴］重的問題……

（9）雖然是夫妻｛［SG］CC丈夫｝關(guān)系，父子關(guān)系也不是我們在法治國家里出其不生的話，應(yīng)該服從它｛CJ？｝。

以上的例子中，“姐妹”為姐姐和妹妹的合稱，“子女”為兒子和女兒的合稱，“夫妻”為丈夫和妻子的合稱，例子中的偏誤詞在語義上均為合稱目標詞的一部分。

另一類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近義詞，偏誤詞和目標詞在語義上的關(guān)聯(lián)很密切，在一定語境下很難區(qū)分，第二語言習得者因為不明白兩者在語義上的細微差異，從而影響了表情達意。例如：

（10）上課的時候，老師｛［SG］CC教師｝叫我［C］之前，我｛CJ-zy先｝自己舉手說我的意見。［BC，］

（11）1975年他參加師范考試并取得了很高｛CC大｝的成績｛［SG］CC成就｝。［BC，］

（12）我希望一輩子在服裝｛CD的｝工作｛CQ中｝發(fā)揮本領(lǐng)｛［SG］CC本事｝［BQ。］

以上的例子中的偏誤詞和目標詞學生在使用時極易發(fā)生誤用現(xiàn)象。

3.基于中介語語料庫的義似詞性似名詞句法分析

相比于其他詞類，名詞的句法功能相對比較簡單，名詞在句中主要充當主賓語，定中結(jié)構(gòu)的中心語，介賓結(jié)構(gòu)的賓語等。偏誤詞和目標詞的句法上的差異，主要體現(xiàn)在名詞和其他句法成分的組合搭配上。

3.1　主謂結(jié)構(gòu)中做主語的名詞和謂語的搭配差異

名詞的語法功能是主要充當主賓語，所以就存在做主語的名詞和謂語的搭配問題。在已收集的語料中，主要是相似名詞和“大、多、小、少”等表量的形容詞和“增加、減少、減小、增大”等表量增減的動詞搭配造成的偏誤。

（13）女人也吸煙，而且數(shù)量｛［SG］CC數(shù)［C］字｝也很多。

（14）他性格｛［SG］CC脾氣｝很頑強｛CC2強｝，不怕困難，｛CJ-zy總｝用積極的態(tài)［C］度［C］做｛CC辦｝［C］事。

（15）世代之間的差距｛［SG］CC距離｝也容易減少了。

（16）如果是從小就互相認［F認］識，我想離婚的機率｛［SG］CC機會｝會比較低［B底］。

（17）……［BC。］所以工作的成果｛［SG］CC效［C］果｝減少了。

在例（13）中，在表示量多少時，和“數(shù)量”相搭配的謂語應(yīng)為“多、少”，和“數(shù)字”相搭配的謂語應(yīng)為“大、小”。（14）中，和“性格”相搭配的形容詞謂語應(yīng)為“頑強”，“脾氣”只能和“大、小”相搭配。例（15）中，和“差距”相搭配的謂語動詞應(yīng)為“增加、減少”，而和“距離”搭配的不可以是“減少”，應(yīng)為“減小”。例（16）中，和“機率”搭配的謂語可以為“高/低”，但是“機會”能和“多/少/大/小”搭配，不能和“高/低”搭配。例（17）中，可以說“效果很好/不好”“效果明顯/不明顯”，“成果”則可以有表量增減的謂語。

3.2　述賓結(jié)構(gòu)中做賓語的名詞和述語的搭配差異

名詞可以充當述賓結(jié)構(gòu)的賓語，語料顯示，這種偏誤主要體現(xiàn)在述語“有/沒有”在對做賓語的相似名詞的選擇上造成偏誤。例如：

（18）我想，｛CD對｝一個社會的發(fā)展跟吸煙有分不開｛CC3不可切斷｝的關(guān)系｛［SG］CC聯(lián)系｝。

（19）所以，一切都要有限度｛［SG］CC程度｝，不要太少，也不要過多……

例（18）中，“聯(lián)系”“關(guān)系”語義上都是事物“彼此接上關(guān)系”，但是在賓語位置上卻不能互相替換，但不同的是：“關(guān)系”常跟“沒有、有”連用，構(gòu)成述賓結(jié)構(gòu)，來表示事物之間的聯(lián)系，且“有”和“關(guān)系”中間的成分可以為動詞性成分，也可為形容詞性成分，例：有密切的關(guān)系，有分不開的關(guān)系。而“聯(lián)系”雖然可與“有”相搭配組成動賓結(jié)構(gòu)，但是“有”和“聯(lián)系”中間的成分一般不可以為動詞性成分，從北京大學語料庫的搜索中沒有發(fā)現(xiàn)中間成分為動詞性成分的例子。同樣，例（19）中“有”一般不和“程度”直接組合，但在中間有修飾限定成分的時候可組合，比如“有一定程度”、“有初中文化程度”、“有不同程度”等。

3.3　定中結(jié)構(gòu)中修飾成分和做中心語的名詞的相互選擇差異

在定中結(jié)構(gòu)中名詞作為中心語，前面的修飾成分可以為數(shù)量短語、形容詞性、名詞性、動詞性成分等。當名詞和這些詞組合時會因為各種搭配條件造成偏誤。大部分名詞都可以受數(shù)量短語的修飾，但是也有一些數(shù)量名組合要受到一些限制。

（20）……以前在美國［F國］發(fā)［F發(fā)］生過｛CC有｝一件事情｛［SG］CC事［C］件｝。

例（20）中，數(shù)量短語“一件”不可以和“事件”直接搭配，如要搭配，中間需要限定成分，比如“一件歷史性事件”、“一件不該發(fā)生的事件”等?！笆虑椤眲t無此限制。

（21）還有我喜歡藏族的民族服裝｛［SG］CC衣服｝，［BC。］我覺得顏色很漂亮……

（22）他們都想｛CJX｝這么｛CQ的｝［BD‘］：（我［C］的想法［L］）我一個人占了全部｛［SG］CC全體｝的水，包一座高山上的一座廟，［BD’］所［C］以……

集合名詞在接受量詞修飾時，不受個體量詞的修飾，只能受“批”、“些”“點”等集合量詞來修飾。例（21）中“服裝”為集體名詞，“民族服裝”表示的是一類服裝，而“衣服”是個體名詞，可以說一件衣服、兩套衣服等。例（22）中，中心語“水”為不可數(shù)名詞，“全部”既可以用來修飾可數(shù)名詞，“全部的球員”，也可以用來修飾不可數(shù)名詞，“全部財產(chǎn)”，而“全體”只可以用來修飾指人的可數(shù)名詞，“全體教師”。

3.4　能否做狀語修飾謂語或在句子中做狀語成分的差異

有的名詞可以在句子的謂語前做狀語或者做整個句子的狀語，而有的名詞則不可以，這些名詞主要是有時間義的名詞。

（23）刻苦耐勞，儉用省吃，他最后｛［SG］CC結(jié)果｝籌備了足夠｛CQ的｝資金自己開貿(mào)易公司。

（24）可以使他們將來｛［SG］CC未來｝在社會上面對對方有更好的心理準備｛CC基礎(chǔ)｝，不會有難為情的狀況｛CC狀態(tài)｝。

（25）后來｛［SG］CC以后｝，我們知道了她們不是女生，［BC。］而是酒吧［B巴］女服務(wù)員。

（26）……而且有空兒的時候｛［SG］CC時間｝她還［C］到我們宿舍［C］看看我們、指［C］導［C］我們……

“最后”和“結(jié)果”語義上都可以用來表示“事物發(fā)展的最后狀態(tài)”，但是“結(jié)果”一般不用在句子的謂語前，而“最后”可以做狀語修飾謂語，例如：最后掙扎，最后一擊等。例（24）中，“將來”和“未來”在某些情況下可以互換，“有一個美好的將來/未來”，但是“未來”不可以在在句子中做狀語，“將來”可以。例（25）中，“后來”只可以單獨使用做句子的狀語，而“以后”常和前面的表示時點或時段的詞一起做句子的狀語。例（26）中，“時間”和“時候”都可以用來表示時間點或者時間段，但是“時候”常常以“……的時候”的形式在句子中作狀語，一般不可以做主賓語表示某個行為或某種情況發(fā)生的時間。而“時間”則不可以。在例中，應(yīng)選擇用“時候”。

3.5　固定用語里的搭配差異

漢語里的某些固定搭配和固定格式，其中的某個詞不能被其他詞所替代，即使是意義相似的詞。第二語言學習者因為不知道這些固定搭配，發(fā)生偏誤。

（27）我也會要求｛CD大夫｝自殺.對身邊｛［SG］CC旁邊｝人來說［，BC.］看到病人痛苦的樣子，［BC.］一定很難過。［BC.］

（28）人生活在繁雜的世界里，需要有身邊｛［SG］CC旁邊｝人的幫助。

（29）這夫妻去醫(yī)院檢查才發(fā)現(xiàn)問題不在妻子的身上｛CC身體｝而在丈夫的身上｛［SG］CC身體｝。

（30）整天在街頭巷｛［SG］CC街｝尾成群結(jié)黨的去玩風箏｛CJ？些｝彈子……

漢語里有固定詞組“身邊人”，用來指關(guān)系很親近的人，在例（27）（28）中，“身邊”和“旁邊”語義相似，但是在這一固定詞組中卻不能相互替換。如例（29），漢語里有固定格式：問題出在……身上，來表明事情的原因，“身上”、“身體”語義相似，同樣在此格式中不可以替換。例（30）中的“街頭巷尾”都是固定格式，不能被替換。

4.小　　結(jié)

本文通過對已獲得中介語語料庫的分析，對義似詞性似名詞的產(chǎn)出情況進行了總體描述，并從名詞可以充當?shù)木浞ǔ煞殖霭l(fā)，從五個方面闡述了義似詞性似［SG］類偏誤名詞和目標名詞的差異。

參考文獻：

國家漢語水平考試委員會辦公室考試中心　漢語水平詞匯與漢字等級大綱，北京：北京語言文化大學

方緒軍　2008《對外漢語詞匯教與學》，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

袁毓林　1995詞類范疇的家族相似性，《中國社會科學》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