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話語標(biāo)記語“原來”及其翻譯^[1]

朱　慶^[2] 徐國華^[3]

摘　要：作為章回體小說的話語標(biāo)記語之一，“原來”在《紅樓夢》原文中起著多種功能與作用。本文通過定性與定量結(jié)合的方法，探討霍譯、楊譯對“原來”的具體翻譯方法和總體翻譯策略。

關(guān)鍵詞：《紅樓夢》；原來；章回體小說；功能；翻譯策略

一、引言

話語標(biāo)記語（discourse marker）是指用來標(biāo)示話語之間各種邏輯或時空關(guān)系的詞或短語，包括部分連詞、副詞、感嘆詞以及某些短語或小句。話語標(biāo)記語的主要功能和作用是提供一些話語信息標(biāo)記，促進(jìn)話語接受者對語句、交際情景中各種因素之間連貫關(guān)系的理解（Schifrin 1988）。

國外有關(guān)話語標(biāo)記語的研究始于20世紀(jì)70年代。三十多年來，學(xué)者們從話語功能、語義特征、認(rèn)知語用等角度對西方語言中的話語標(biāo)記語展開了深入的研究。國內(nèi)學(xué)者在積極介紹引進(jìn)的同時，大多利用西方學(xué)者的研究方法，對漢語中常見的話語標(biāo)記語進(jìn)行研究，鮮見從漢語自身的特點(diǎn)對話語標(biāo)記語進(jìn)行探索的。針對這一情況，本文擬選取話語標(biāo)記語“原來”作為研究對象，在考查其歷史演變的基礎(chǔ)上，著重分析它在中國古典名著《紅樓夢》中的功能和作用，并對比該詞在《紅樓夢》兩個英語譯本①中的具體再現(xiàn)方式，探究兩位譯者的總體翻譯策略。

二、“原來”的歷史演變

《現(xiàn)代漢語詞典》（2002增補(bǔ)本）收錄了“原來”的兩種用法：一是名詞，表示“起初、沒有經(jīng)過改變”的意思；二是副詞，表示“發(fā)現(xiàn)真實(shí)情況”的意思?！冬F(xiàn)代漢語八百詞》也認(rèn)為“原來”有兩個義項(xiàng)：一是表示“以前某一時間、當(dāng)初，含有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這樣的意思”；二是“發(fā)現(xiàn)從前不知道的情況，含有恍然醒悟的意思”。外研社《現(xiàn)代漢英詞典》以及吳光華主編《漢英大辭典》都是根據(jù)這兩個義項(xiàng)進(jìn)行釋義的。

據(jù)太田辰夫（1958）研究，“原來”最早見于唐代文獻(xiàn)，當(dāng)時的寫法是“元來”，是作為名詞出現(xiàn)的，表示“本來”的意思；晚唐五代時期，出現(xiàn)了作為副詞的用法，表示“發(fā)現(xiàn)事實(shí)”；到了宋代，用作副詞的出現(xiàn)頻率就比較高了；南宋時期，“原來”才開始出現(xiàn)，但使用頻率遠(yuǎn)低于“元來”；在宋元時代的話本、元代的戲劇以及明清時代的章回體小說中，突然涌現(xiàn)出大量用作副詞的“原來”，并在和“元來”的競爭中逐漸占據(jù)了絕對的優(yōu)勢地位；“原來”的副詞用法一直延續(xù)到近代，隨著各種新型文學(xué)體裁的興起，章回體小說開始勢弱，“原來”用作副詞的頻率逐漸降低；到了當(dāng)代，“原來”的副詞用法和名詞用法并存，但名詞用法明顯多于副詞用法。

表1　“原來（元來）”的用法變化

從表1可以看出，“原來”的大規(guī)模使用是與明清話本，特別是與章回體小說的興起緊密相關(guān)的。作為“中國古典長篇小說的主要形式”（馬文熙2004：748），章回體小說受到話本的極大影響，保留了大量具有擬書場特征的敘事套語。為了補(bǔ)充交代事件原委，吸引讀者，表明作者自身的觀點(diǎn)態(tài)度聚焦敘述對象，章回體小說作者經(jīng)常會模仿說書人的口吻，在敘述中經(jīng)常使用“說畢”“忽見”“其實(shí)”“原來”等詞語作為話語銜接手段，以體現(xiàn)情節(jié)的連貫性與完整性。這些套語大量模式化地呈現(xiàn)，“與整個語言系統(tǒng)構(gòu)成敘述體制，體現(xiàn)章回體小說的語言特色”（陳美林1998：243），構(gòu)成了章回體小說中的話語標(biāo)記語，是特定時代、特定語體中的特有現(xiàn)象。

三、《紅樓夢》中“原來”的功能

“原來”在《紅樓夢》里共出現(xiàn)266次②，出現(xiàn)詞頻為每萬詞4．82次，是一個高頻詞。在所有20004種詞匯中排名第307位，在10593個兩字詞匯里，列第66位③。（馮慶華2008：425）在列出所有266個“原來”后，我們發(fā)現(xiàn)只有4處用作名詞，表示時間，“原先、本來”的意思，其余262處都是用作副詞。這262處副詞“原來”就是《紅樓夢》中典型話語標(biāo)記語之一，在小說中有著非常重要的話語標(biāo)記功能。

（一）交代背景

章回體小說在敘事時一般都要有頭有尾，所以每引入一個人物、一個場景，乃至一個事件，便需要交代它們的來龍去脈。由于這種背景可以用來解釋事件的起因，“原來”就逐漸有了因?yàn)橹涝蚨辉儆X得奇怪的“領(lǐng)悟語氣”（齊滬揚(yáng)2002：76）。“原來”的這種用法是章回體小說中最為普遍的，在《紅樓夢》中占絕大多數(shù)。例如：

（1）原來，雨村因那年士隱贈銀之后，他于十六日便起身入都。（第二回）

霍譯：When Yu－cun received the gift of money from Zhen Shi－yin，he had left for the capital on the day after the festival．

楊譯：Yucun，after receiving Shiyin's gift of silver that year，had left on the sixteenth for the capital．

（2）原來這饅頭庵就是水月寺，因它廟里做的饅頭好，就起了這個渾號，離鐵檻寺不遠(yuǎn)。（第十五回）

霍譯：Wheat－cake Priory（so－called because of the excellent steamed wheat bread made in its kitchens）was the popular name for Water－moon Priory，an offshoot of Water－moon Abbey situated at no great distance from the Temple of the Iron Threshold．

楊譯：Steamed－Bread Convent was the popular name for Water Moon Convent because of the good steamed bread made here．It stood not far from Iron Threshold Temple．

例（1）中的“原來”主要是交代賈雨村來到本府任職的過程與原委，是章回體小說中常用的補(bǔ)敘手段；在例（2）中，之所以專門解釋饅頭庵，是因?yàn)樽髡咴诎凳咀x者，此處離處在末世的賈府的必然歸宿已然不遠(yuǎn)。在此兩例中，兩種譯文都沒有出現(xiàn)與“原來”意義及功能相當(dāng)?shù)膶ｉT詞語，也就是說，兩個譯本都做了省略處理。

（二）設(shè)置懸念

章回體小說具有模擬話本說書的某些特點(diǎn)，為了吊起聽眾或讀者的胃口，吸引受眾的注意力，有意無意顯示敘述者的存在，往往特別注重敘事的曲折性與懸疑性，常采用插敘或補(bǔ)敘的方式，所以經(jīng)常會有“原來”出現(xiàn)在此類語境之中。例如：

（3）眾人聽了越發(fā)大笑得前仰后合。只聽“咕咚”一聲響，不知什么倒了，急忙看時，原來是湘云……（第四十二回）

霍譯：The others threw back their heads and roared，Their laughter ended abruptly，however，when a loud crash caused them to look anxiously around them to see what had fallen．It turned out to have been Xiang－yun's chair．

楊譯：That set them rocking backwards and forwards with laughter until something crashed to the floor．At once all looked round．Xiangyun had been leaning on the back of a chair and…

（4）原來眾客心中早知賈政要試寶玉的功業(yè)進(jìn)益如何，只將些俗套來敷衍。（第十七回）

霍譯：…since the literary gentlemen were aware that Jia Zheng intended to test Bao－yu and were anxious not to make the boy's task too difficult．

楊譯：…for Jia Zheng's secretaries were well aware that he meant to test his son's ability．

在例（3）中，作者生動地呈現(xiàn)了一幅“樂極生悲”場景：先是眾人大笑不止，然后突然有異響出現(xiàn)，吊起了讀者的胃口，隨著大家一起看時，才知是素來豪放的湘云又豪放了一把?；艨怂勾颂幨褂昧恕癐t turned out”，生動地再現(xiàn)了當(dāng)時眾人恍然大悟的情狀；而楊譯則沒有傳達(dá)出這個生動場景，顯得比較平淡。在例（4）里，賈政讓門客為大觀園入口處的假山題名。按理，這是眾門客展示自己才華的一個大好機(jī)會，但他們提出的方案卻非常俗淺。讀者可能會懷疑，難道這些賈府的門客如此庸俗不堪？此處設(shè)置了一個懸念，吸引讀者去探究其原因。兩位譯者都不約而同地選用了表示原因的連接詞since或for，與原文功能完全吻合。

（三）評價命題

所謂評價，是指“說話人對說話內(nèi)容的一種態(tài)度和評判”（齊滬揚(yáng)2002：65）。章回體小說的特點(diǎn)決定了其在敘述中多夾以作者對某個人物或某個事件所做的價值評定和判斷?！霸瓉怼钡脑u價功能在《三國演義》《水滸傳》等早期章回體小說中比較多見，因?yàn)槠渥髡邔φ竟适露紟в袕?qiáng)烈的主觀傾向性。在《紅樓夢》里，此類用法主要在于表達(dá)作者對書中人物的愛憎態(tài)度。例如：

（5）原來這賈瑞最是個圖便宜，沒行止的人，每在學(xué)中以公報私，勒索子弟們請他。（第九回）

霍譯：This Jia Rui was a spineless，unprincipled character who，as a means of obliging the boys to treat him，always displayed the most shameless favouritism in his settlement of class－room disputes．

楊譯：NowJia Rui was an unscrupulous，grasping scoundrel who used his position in the school to fleece the boys．

（6）原來天子極是仁孝過天的，且更隆重功臣之裔，一見此本，便詔問賈敬何職。（第六十三回）

霍譯：But the Son of Heaven，with that godlike compassion that is so typical of him，far from making his own bereavement an objection，saw it as all the more reason for sympathizing with the bereavement of a subject—particularly one whose ancestor had performed such great and signal services for the Crown．His immediate reaction on reading the memorial was to ask for particulars of Jia Jing's official rank．

楊譯：The Emperor，with his transcendent benevolence and filial piety，always treated the descendants of meritorious ministers with special consideration．As soon as he saw the memorial he asked what official post Jia Jing had held．

從這兩例可以看出章回體小說的一大特點(diǎn)：隱身的敘述者闖入到故事中，以公開的方式對書中人物發(fā)表評論，體現(xiàn)作者對他們不同的情感態(tài)度。例（5）的霍譯沒有對應(yīng)的詞語，采取了省略的譯法；而楊譯使用“now”來傳達(dá)原文的語氣態(tài)度。與例（5）相反，例（6）是楊譯沒有譯出，而霍譯使用了表示轉(zhuǎn)折關(guān)系的“but”，把原文沒有明確的語義關(guān)系外顯化了。

（四）加強(qiáng)語氣

在章回體小說中，敘事標(biāo)記語使用與否，并不影響內(nèi)容的表達(dá)，它們的語用功能之一在于提供一種語言手段，突出和強(qiáng)調(diào)要說出的話語。副詞“原來”就承擔(dān)了這種加強(qiáng)語氣的功能，用來突出語義重心。例如：

（7）“我說呢，姨媽知道你二爺來了，忽喇巴的反打發(fā)個房里人來了？原來你這蹄子肏鬼?！保ǖ谑兀?/p>

霍譯：‘I was going to say！Why，for no apparent reason，should Mrs．Xue choose a chamber－wife to send here the moment Master gets back？So it was you up to your tricks，you little monkey！’

楊譯：“I was wondering why Aunt Xue should suddenly send a concubine here when she knew that your master was back．Soit was just one of your tricks．”

（8）儐相請了新人出轎。寶玉見新人蒙著蓋頭，喜娘披著紅扶著。下首扶新人的，你道是誰？原來就是雪雁。（第九十七回）

霍譯：The Master of Ceremonies requested the bride to step out of her palanquin，and Bao－yu saw the Matron of Honour，all in red，lead out his bride，her face concealed by the bridal veil．There was a maid in attendance，and Bao－yu sawto his surprise that it was Snowgoose．

楊譯：The Master of Ceremonies invited the bride to alight from the chair，and Bao－yu saw a maid with a red sash help her out—her face was veiled．And who do you think the other maid assisting the bride was？No other than Xueyan！

在例（7）中，熙鳳表面上在罵平兒騙她，但實(shí)際上是想強(qiáng)調(diào)：她對平兒的做法非常贊賞?；糇g使用強(qiáng)調(diào)句來傳譯原文的語義突顯功能，楊譯用“just”來強(qiáng)調(diào)語氣，應(yīng)該說有異曲同工之妙。例（8）的上文告訴我們，雪雁是從已經(jīng)停床的黛玉身邊拉來攙扶新娘的，其目的在于哄騙寶玉：他要娶的新娘正是雪雁的主子黛玉，句中的“原來”在文中起著明顯的突出強(qiáng)調(diào)作用。此處，霍譯誤讀了原文，增添了“to his surprise”；而楊譯使用“no other than”，準(zhǔn)確地交代了雪雁出現(xiàn)的原委。

從以上例句可以看出，話語標(biāo)記語“原來”在《紅樓夢》中不僅可以起到局部的銜接作用，還可以起到整體的連貫作用，即表示該話語與前后語篇之間的內(nèi)在邏輯關(guān)系。作者使用“原來”等話語標(biāo)記語，目的是幫助引導(dǎo)讀者，使其對話語的理解盡可能與作者的意圖一致。

四、《紅樓夢》中“原來”的總體翻譯策略

話語標(biāo)記語既然在原文中起著如此重要的作用，那么譯者就應(yīng)該努力在譯文中再現(xiàn)其功能。為了考查《紅樓夢》中話語標(biāo)記語“原來”在譯文中的再現(xiàn)情況，我們利用“紅樓夢漢英平行語料庫”，結(jié)合其他語料分析工具，找出《紅樓夢》中266處“原來”及其對應(yīng)譯文④，通過分析、歸類、統(tǒng)計，得出以下兩組數(shù)據(jù)：

表2　《紅樓夢》“原來”的翻譯策略

續(xù)　表

表3　《紅樓夢》中“原來”的常見譯法

從表2可以看出，兩種譯文不約而同地對話語標(biāo)記語“原來”進(jìn)行了大幅度的忽略，在全部266處“原來”中，均有一半左右的“原來”沒有譯出。這些沒有直接翻譯出來的“原來”，絕大部分在原文中起著上下文銜接和連貫作用，主要用來交代小說中人物、場所、事件的背景。霍譯和楊譯之所以對這些話語標(biāo)記語進(jìn)行大幅度的省略，是為了保證譯文順暢，把“閱讀這部中國小說帶來的快樂傳遞給讀者”（Hawkes 1973：47）。當(dāng)然，譯者有時也可能是“無意識地簡化語言或信息”（Baker 1996：176）。但這種做法明顯削弱了章回體小說的語言特色，也失去了向譯文讀者介紹此類文體的機(jī)會。

在翻譯的策略上，表3告訴我們，兩種譯本都選取以表達(dá)連接功能的副詞為主要傳譯模式，較好地再現(xiàn)了“原來”的話語銜接連貫作用。在具體詞匯選擇方面，楊譯總共使用了22種傳達(dá)方式，主要集中在具有類似功能的副詞上，其中so和now占了相當(dāng)大的比例；相對而言，霍譯用詞比較靈活多樣，總共使用了45種方式，除了使用多種詞匯之外，還選用了一些能傳達(dá)各種功能的短語和句式，比如用turn out to be或prove to be來表示對事件原委有所領(lǐng)悟，用It was…that…等來強(qiáng)調(diào)原文中的信息突顯成分。

霍譯之所以采用此種翻譯策略，可以說與他的翻譯目的不無關(guān)系。霍克斯翻譯《紅樓夢》主要是為了讓譯入語讀者能夠得到閱讀快樂。為了實(shí)現(xiàn)這樣的翻譯目的，霍克斯有時會簡化原文，省略掉某些內(nèi)容，以免使讀者不堪重負(fù)；有時會在譯文中增添解釋性文字，以幫助讀者理解；有時甚至?xí)膶懺模褂⒄Z讀者易于接受。這在“原來”的翻譯方式上可見一斑。

五、結(jié)語

本文以話語標(biāo)記語“原來”作為研究對象，進(jìn)行了較為深入的個案研究。類似的微觀研究有助于我們認(rèn)識到，話語標(biāo)記語所體現(xiàn)的不單是形式上的特點(diǎn)與功能，更是話語信息組織的一部分；其作用不是局部的，而是從整體上對話語的構(gòu)建與理解產(chǎn)生影響，具有動態(tài)的語用特征。除“原來”外，漢語中還存在許多類似的話語標(biāo)記語，這些典型的漢語特色套語是特定語言、特定時代、特定語體中的產(chǎn)物。能否在翻譯中再現(xiàn)以及如何再現(xiàn)這些語言特點(diǎn)，是擺在譯者和翻譯研究者面前的問題。

注 釋

①本文中的兩個英文譯本分別是霍克斯、閔福德譯本（文中簡稱霍譯），以及楊憲益、戴乃迭譯本（文中簡稱楊譯）。

②紅樓夢平行語料庫中有259處“原來”，我們又結(jié)合蔡義江校注本的電子版本，運(yùn)用了Concodance300以及ConcappV4仔細(xì)核實(shí)，總共應(yīng)該是266處。

③此處的二字詞語不包括像“寶玉”“賈母”之類的小說人物名稱。

④紅樓夢平行語料庫中有一些沒有對齊之處，我們又進(jìn)行了人工對比，達(dá)到句子層面上基本對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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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太田辰夫．中國語歷史文法［M］．將效愚，徐昌華，譯．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58．

【注釋】

[1]本文系浙江省教育廳課題《基于語料庫的紅樓夢翻譯研究》（編號：Y200907834）部分研究成果。

[2]朱慶，男，副教授，安徽宣城人，研究方向：翻譯學(xué)。

[3]徐國華，男，講師，浙江杭州人，研究方向：英漢語法比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