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jié)　社會之上層建筑

社會之政治的法律的上層建筑及其意識形態(tài)，皆依據(jù)經濟關系而成立，復有維持經濟關系之作用，茲略述于次。

社會之政治的構造最明顯之表現(xiàn)，為國家權力。國家權力實產生于社會裂成階級之后。國家為社會過程中必然的產物，當社會最初發(fā)生經濟利害相反之階級，因而陷于紛亂不可解決之矛盾狀態(tài)時，國家遂成為社會之機關而產生。蓋社會內部經濟利害互相沖突之階級，茍不欲自身永遠從事無益之斗爭，不欲社會隨階級沖突而消滅，則為緩和此沖突而成之社會秩序，即須有超社會之強力統(tǒng)治之，此強力即國家權力也。國家之成立，基于階級關系，階級關系繼續(xù)改編，則政治上之支配與被支配之關系亦隨而改編。古代國家建筑于奴隸制度之上，成為奴隸所有者支配奴隸之機關；封建國家建筑于農奴制度之上，成為封建階級支配農奴之機關；近代國家建筑于工銀奴隸制度之上，成為資產階級統(tǒng)治無產階級之機關。國家隨階級對立以俱來，亦隨階級消滅以俱去。經濟上人人平等之關系實現(xiàn)，政治上人人平等之關系亦隨而實現(xiàn)。此政治與生產關系之關聯(lián)也。

法律為保障財產之利器，為規(guī)定財產關系之章程。法律之普通觀念，即在于說明所有權之范圍。自形式而言，法律之任務在于社會的防衛(wèi)，即在于保護生存之根本條件；自實質而言，法律之目的在謀階級的防衛(wèi)，即在于保護特殊階級剝削下層階級之特權。至于刑法原在防衛(wèi)非人道的犯罪，而犯罪之原因皆起于社會，社會組織合理，則刑法上之犯罪必然減少。

道德即人類之社會的本能，社會之所以存在，實由此社會的本能所維持。如為社會而犧牲，如矢忠勇以擁護社會，皆為社會的本能，此即人類最高之道德。故道德之根源在人類生活。自生產力進步，人類萌有財產觀念以后，道德思想乃生變化。人與人之關系，變?yōu)槲锱c物之關系，社會裂成互相對抗之階級，所謂“利他”所謂“互助”，發(fā)生根本之動搖。何謂善，何謂惡，殆無一定之標準。其結果，道德遂成為一階級檢束他階級之空想的制裁之具。

宗教世界為現(xiàn)實世界之反映，與其分析宗教之神秘以發(fā)見現(xiàn)實之核心，不如考察各時代之現(xiàn)實生活關系，尤易推知天國之形態(tài)。自然力之崇拜適應原始社會；耶穌教適應于封建社會，新教適應于資本社會。信教自由之標語，即競爭自由之別名。故宗教之神秘，僅能借現(xiàn)實生活以說明之。宗教之作用，自其歷史而言，直為一階級駕馭他階級之無形武器。異日生產關系改易時，宗教云霧必消散無疑也。

藝術為社會生活之神髓，為人類情感之具體的表現(xiàn)。人對于當代社會生活如有感想，必借藝術表出之。然人除對于人以外，決不能發(fā)生情感，人與人之關系變更，藝術自應因而改變。惟理想高尚之藝術，恒寄存于豐衣足食者之腦中，故藝術在過去社會為特權階級所獨占，成為少數(shù)有幸福者之世襲財產，無產貧民未能享受藝術生活之滋味。

哲學之對象在理解人生與自然之根本原理。哲學上一切觀念，均胚胎于物質世界。社會為人自然之合體。社會之根基既建設于經濟關系之上，則人生與自然之根本原理，惟有于經濟關系中探求之。哲學之系統(tǒng)，系就常人之思想加以雕琢，組織而成。而思想須受環(huán)境之影響，人不僅不能以個人意志決定社會關系，實則社會關系，轉能左右個人之意識。故社會組織與個人思想有密切之關系。社會中思想之流行，即為該社會經濟狀態(tài)之寫真，且此種流行之思想，必與當時特殊階級之欲求相適應。故統(tǒng)治一時代人心之思想，常為統(tǒng)治階級之思想。如此建立之哲學，即為特殊階級之哲學。在科學昌明之今日，哲學已失其獨立自尊之地位，所謂超自然不可解之神秘亦已完全揭破矣。

上層建筑，由生產關系與生產力而造成，已如上述。然上層建筑又能影響于生產力與生產關系，此不可不知也。惟吾人應當注意者，社會之構造，恒受生產力之狀態(tài)所規(guī)定，而其形式之變化，又受生產力之變動所規(guī)定，故上層建筑僅能成為經濟之量的變化之助因，而不能成為經濟之質的變化之主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