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新聞敘事與文學敘事

受上述新聞敘事傳統(tǒng)的影響,我們的新聞理論反復強調的是新聞敘事與文學敘事的不同,似乎文學敘事與新聞敘事水火不容,生怕中國新聞走出了文學敘事的路。有人認為:“新聞敘事與小說敘事全然不同。其根本區(qū)別是,新聞敘真人真事,小說敘虛構之事,這是橫在兩者中間的鴻溝。”此外,還有種種區(qū)別:

一是敘事的宗旨不同。小說敘事歸根結底在寫人,寫“人在做事”；新聞敘事旨在表述事實,寫人是為寫事服務。

二是敘事速度不同。小說敘事以緩筆慢敘為主,新聞基本上只用快敘,三下五除二。

三是對敘事方式的使用不同。小說兼用順敘、倒敘、插敘、分敘等,極盡變化；新聞敘事以順敘為主,直來直去。

四是融合其他表達方式的不同。小說敘事善描寫,人物、場面,工筆、白描,在敘述和描寫的基礎上徑直發(fā)表見解,抒發(fā)感情；新聞敘事排斥抒情和議論方式,描寫基本上只用白描。

五是敘事的追求不同。小說敘事尚巧,用彩筆；新聞敘事尚拙,用淡筆,言簡語重。^[3]

應該說,這樣的比較對認識小說敘事與新聞敘事之間的區(qū)別是很有借鑒作用的,至少對中國新聞的敘事傳統(tǒng)來說大抵就是如此。但是,隨著中國新聞事業(yè)的發(fā)展和新聞敘事的發(fā)展,以往的新聞敘事認識視點和中國新聞的敘事傳統(tǒng)到今天已面臨極大挑戰(zhàn),死板的、一成不變的敘事正被無情地打破,一些文學的敘事基因正漸漸地滲入新聞敘事的肌體。因此,我們有必要建立正確認識新聞敘事的視點,重新審視新聞敘事與文學敘事的關系,解放中國新聞敘事中的某些束縛。

第一,“新聞敘真人真事,小說敘虛構之事”,這只是“事”的根本區(qū)別,而不是“敘事”的根本區(qū)別。在討論新聞事實真實時,比較新聞事實與文學真實的根本區(qū)別是有必要的,我們在前面也曾討論過；而討論二者的敘事關系,重在“敘”,對“事”進行區(qū)別比較意義不大。

第二,新聞敘事的界域應該不限于“消息報道”的敘事,通訊、特寫等的敘事也在其中,也要包括電視新聞專題等的敘事。

第三,各類體裁的文章敘事之間的交互影響是肯定的。《左傳》、《史記》是歷史,但它們的敘事也堪稱文學敘事的典范。《左傳》的戰(zhàn)爭場面描寫,《史記》的人物形象塑造,其成就是歷史的,更是文學的。新聞敘事吸取文學敘事之長,且不說西方新聞敘事,就是中國新聞的敘事歷史中也不乏其例。如“丙寅五月初六日巳時,天色皎潔,忽有聲如吼,從東北方漸至京城西南角,灰氣涌起,屋宇動蕩,須臾大震一聲,天崩地塌,昏黑如夜,萬室平沉?！?sup>[4]這是明末邸報對地震發(fā)生的新聞敘述,描寫有聲有色,精彩形象,可與文學媲美?，F在當代新聞作品中,也有不少吸取文學敘事各方面長處的新聞敘事佳作。

第四,人貌、物象、事態(tài),這些客觀世界的構成形態(tài),無論對歷史、文學,還是新聞,都是同等的。敘述故事,描寫形象,展示細節(jié),巧妙構思,并不是文學敘事的專利。新聞敘事同樣可以,也應該調動這些敘事要素為新聞傳播服務,并形成取文學敘事之長而又符合新聞傳播規(guī)則的新聞敘事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