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蕩年代中的童年
1858年4月15日,在法國東部洛林大區(qū)(Lorraine)風景如畫的埃皮納爾小鎮(zhèn)(épinal),一位對社會學發(fā)展有著決定性影響的重要人物誕生了。他就是社會學的奠基人之一、法國社會學家埃米爾·迪爾凱姆。
對世界歷史感興趣的人,一定會對迪爾凱姆的出生地感到熟悉。不錯,那里正是法國在普法戰(zhàn)爭戰(zhàn)敗后割讓給普魯士的東部領土。1870年爆發(fā)的普法戰(zhàn)爭是一個分水嶺,從此,法國由全盛走向衰敗,而普魯士則在“鐵血宰相”俾斯麥的領導下借助戰(zhàn)爭統(tǒng)一了德國,成立了德意志帝國,開始在歐洲全面崛起。
根據(jù)戰(zhàn)后所簽訂的和約,洛林被割讓給普魯士。當?shù)氐木用癖A舴▏鴩筒粍赢a(chǎn),但他們卻變成了在異國領土上生活的法國僑民(中學的語文課本里,有這樣一篇課文——《最后一課》,故事的發(fā)生地正是普法戰(zhàn)爭后的法國洛林地區(qū)。讀后,法國普通民眾的那種深沉的愛國主義情感,令我們?yōu)橹畡尤?。這樣,小小年紀的迪爾凱姆就不得不在小學畢業(yè)后,離開家庭、背井離鄉(xiāng)地到巴黎繼續(xù)上中學。兒童時代的迪爾凱姆初次體味到國家、社會與個人之間的命運聯(lián)系。
迪爾凱姆出生在一個猶太人聚居的小鎮(zhèn),他的祖父和父親都是當?shù)鬲q太教的拉比(即教士)。本來他們希望迪爾凱姆能子承父業(yè),繼承他們的宗教事業(yè)。可是,叛逆的迪爾凱姆卻在一位天主教女教師的影響下一度轉向了天主教,但最終他放棄了所有的宗教信仰,成為了一名堅定的不可知論者。不過,宗教對他的影響還是很大的。終其一生,迪爾凱姆始終關心宗教問題,研究關于宗教與社會團結和發(fā)展的關系。
精英中的精英
盡管后來取得了偉大的學術成就,但是必須承認,迪爾凱姆并不是一位天才。他同樣需要經(jīng)過艱苦的努力,才能獲得成功。1879年,兩次高考落榜后,迪爾凱姆終于考入了有“法國知識界精英搖籃”美譽的巴黎高等師范學院。同年,共和派上臺,共和制度在法國真正確立,從此結束了自1789年法國大革命之后共和制與君主制循環(huán)往復的混亂局面。迪爾凱姆終于有了一個安定的學習環(huán)境,可以在書齋中好好用功了。
入學后的學習絕不輕松,因為他所在班級的同學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日后從那里走出了許多19至20世紀的杰出人物,如饒勒斯(Jean Jaurès,1914年以前法國社會主義運動主要領導人)和亨利·伯格森(Henri Bergson,法國著名哲學家,“非理性主義”的主要代表,1927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他們都是法國學術史上最重要的人物之一。
在學院里,迪爾凱姆師從著名的歷史學家、《古代城市》的作者菲斯泰爾·德·庫郎熱(Fustel de Coulanges)和著名的哲學家埃米爾·布魯特(émile Boutroux)。從前者那里迪爾凱姆了解了歷史研究嚴密性的重要性,以及宗教對社會團結的意義。而后者帶給迪爾凱姆的則是一種全新的哲學的研究方法,強調(diào)從一種分析層次轉向另一種分析層次時突生的新異之處。日后,這種方法在迪爾凱姆的社會學研究中得到了廣泛的體現(xiàn)。
1882年,從巴黎高師畢業(yè)后,迪爾凱姆到中學執(zhí)教。其間,他前往德國進行了為期一年的進修。在萊比錫,他參觀了現(xiàn)代心理學奠基人威廉·馮特(Wilhelm Wundt)的心理實驗室,深受啟發(fā),從此他走上了將自然科學研究方法應用于社會科學的學術道路。他還從社會學家滕尼斯那里,對社區(qū)與社會的理論有了較為深刻的認識。這些學術經(jīng)歷使迪爾凱姆對社會學的研究更加著迷,從此立志于研究社會、解決社會問題,他的學術方向逐漸固定在社會學這門新興學科上。
1887年,迪爾凱姆被波爾多大學聘請為文學院講師,開始教授社會學。這是社會學這門學科自誕生之后第一次登上歐洲的學術舞臺。
步入輝煌的中年
19世紀晚期到20世紀初期是法國經(jīng)濟一個快速發(fā)展的時期。1896—1914年,法國經(jīng)濟增長的速度是史無前例的。新的技術革命蓬勃開展,新興工業(yè)部門發(fā)展迅速。1889年在巴黎建成的埃菲爾鐵塔,正是法國進入鋼鐵時代的象征。與此同時,由工業(yè)化、城市化帶來的一系列社會矛盾和沖突也日益嚴重,出現(xiàn)了越來越多的社會問題,催促有良知和社會責任感的學者們?nèi)ふ医鉀Q問題的途徑。
19世紀的最后十年也是迪爾凱姆一生中最富于創(chuàng)造性的、成果最輝煌的十年。1893年,迪爾凱姆憑借那篇著名的論文——《社會分工論》獲得了博士學位。這篇論文奠定了迪爾凱姆在社會學界的地位。1895年,他的另一本著作《社會學方法的準則》問世了。雖然這只是一本很薄的小冊子,但是它為社會學能夠成為一門獨立的學科作出了決定性的貢獻。1897年,迪爾凱姆運用數(shù)理統(tǒng)計的研究方法,發(fā)表了那本教科書式的作品《自殺論》。這是社會學第一次運用自己的研究方法去解釋社會問題,也標志著社會調(diào)查這一社會學分支學科實際應用的開始。1898年,迪爾凱姆創(chuàng)辦了第一部《社會學年鑒》,這基本上是一份批判性的刊物,旨在囊括整個范圍的新涌現(xiàn)的社會學科,包括社會地理學、人口學、集體心理學、社會和經(jīng)濟史、宗教史、人種學以及社會學等。以此為陣地,他吸引了一批來自不同地區(qū)、不同領域的社會學精英,并在此基礎上創(chuàng)辦了世界上第一個社會學學派——法國年鑒學派。它與后來的美國芝加哥學派以及德國法蘭克福學派,被并稱為當今世界三大社會學流派。
隨著社會學學科地位的確立,迪爾凱姆的成就得到了主流學術圈的認可與推崇。1896年,他被提升為法國第一位社會學教授。1902年,迪爾凱姆執(zhí)教于巴黎大學的索邦學院教育學系,于1906年被聘為教育學教授和系主任。1913年,迪爾凱姆轉為“教育學和社會學教授”,他任教的教育學系也改為教育學和社會學系。至此,歐洲大陸上的第一個社會學系誕生了。同年,迪爾凱姆出版了他最后一部重要著作《宗教的基本形式》。
戰(zhàn)亂中的晚年
迪爾凱姆一生的命運總是追隨著國家興衰的軌跡。普法戰(zhàn)爭失敗后所激發(fā)的民族主義和帝國主義的擴張政策,最終將法國拖入一場史無前例的世界大戰(zhàn)之中。
戰(zhàn)爭期間,除了擔任戰(zhàn)爭研究和文獻出版委員會秘書以外,迪爾凱姆的主要工作就是編輯《法國社會學年鑒》。戰(zhàn)爭中,迪爾凱姆的左派觀念和猶太背景,使他逐漸成為國內(nèi)右派民族主義和反猶主義攻擊的靶子。而他耗盡畢生精力培養(yǎng)起來的學生紛紛被送上前線,成為炮灰。這使得心灰意懶的迪爾凱姆無法繼續(xù)發(fā)揮他的才華,學術研究幾乎陷于停頓。1915年,他的兒子安德烈戰(zhàn)死于保加利亞前線,這給遲暮的老人以沉重的打擊。1917年,大戰(zhàn)還沒有結束,迪爾凱姆就撒手西去,終年59歲,他最終也沒能看到自己的故鄉(xiāng)洛林重回祖國懷抱,更無法看到社會學的再次興盛。法國取得了最后的勝利,重新奪回了馬爾薩斯和洛林,但戰(zhàn)爭對法國造成的損害是難以估量的。
迪爾凱姆生于戰(zhàn)亂,死于戰(zhàn)亂,一生飽經(jīng)憂患。他以一位知識分子的歷史和社會責任感,試圖對轉型時期社會所發(fā)生的種種問題作出自己的思考和解答。然而,作為一介書生,他卻無法真正改變社會整體的命運,甚至無法掌握自身的命運。面對帝國主義戰(zhàn)爭無與倫比的摧毀力,他只能徒留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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