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永全

一九七六年九月十五日

接通知，省市給廠里下達支援唐山的任務(wù)，為唐山礦建食堂，需去二十人，一些人不愿去，唐山的地震太可怕了，人們還在驚恐之中。我是團支部書記，大小也是干部，一定要報名參加了，經(jīng)廠部批準(zhǔn)，支唐人員組成了，由廠辦李主任帶隊，我們車間三人蔡成章、曹福林和我，加其他車間的人計二十人，回家準(zhǔn)備東西，十七日走。

唐山地震異常慘烈，世界矚目，極想到現(xiàn)場，應(yīng)能去做些什么。

后來知道，撫順市總帶隊是副市長兼礦務(wù)局黨委書記王振海。

一九七六年九月十八日

昨早從廠里出發(fā)，到沈陽坐八點三十五分沈陽至山海關(guān)的火車，到山海關(guān)是晚上六點五十三分，吃完飯，安排了住宿，

山海關(guān)區(qū)屬秦皇島市，是比較熱鬧繁華所在，由于防震，居民大都在外面搭臨時房及帳篷等，火車到錦州時沿途便陸續(xù)看到這樣的情景了。

今天一早，是廠汽車送往唐山。

早七點多鐘，汽車駛至秦皇島，大家休息吃早飯，油炸大果子，吃四兩就吃不進了。然后又經(jīng)由北戴河，開往唐山。

到撫寧縣，一些破壞程度逐漸顯現(xiàn)出來，房屋倒塌，七零八落，一派凋零殘敗景象，灤河大鐵路橋折斷數(shù)節(jié)，已全部癱瘓，大家默默注視著，不勝唏噓。待徐徐進入唐山地區(qū)，已是慘不忍睹。一些人還流下了眼淚。

下午三時，隨唐山礦開毛澤東主席逝世追悼大會，晚間大伙收拾一下，吃完飯后，又開會，建立臨時黨團行政組織，動員表決心，立時秩序井然，明天到工地看活，就要投入緊張的工作了。由于時間緊，只能大略述記了。

九月十九日，星期日，天氣晴

早時有霧，后散而晴。今特將十七日之印象敘述一二，從山海關(guān)下火車，天色已經(jīng)暗淡下來，一輪明月斜掛夜空，輝映出城區(qū)的輪廓，人流來往于陰暗的霧靄里，由于街道口及兩旁全是防震的帳篷和搭建的小房，商店飯館也是臨時搭在外面，街路顯得很狹窄， 自行車已無法騎只能推著走，汽車連連鳴笛。

我們拎著手提包，披著大衣?lián)頂D出去，也不知是到哪里，真像闖關(guān)東一樣，大家互相招呼著，怕走散了。在一個岔路口拐角墻根下，大家立定下來，早去唐山返回的汽車來接我們，說是旅店未定下，沒地方，這下我們可真急了，急性的人發(fā)起了牢騷，后來白主任（廠革委會副主任、總帶隊，后去新疆開會）告訴大家，暫休息一下再說。我們幾個人便去找地方吃飯了。

不多遠，一個席棚子搭的臨時飯館，里面人不多，但食品式樣豐富，令我們這些撫順老客感慨，幾案上擺的是香腸、肉類、湯類，新炸的油汪汪的大麻花，還有香噴噴的面條等，要知道這在我們那里，是看不見的。小蔡一下買了五碗面條，全吃了。

今早七點多鐘起來，先到木材廠選木材，后回駐地吃飯。

唐山市分路南區(qū)路北區(qū)，我們在路南區(qū)，任務(wù)是為唐山礦建食堂。我們南區(qū)放眼望去，無一間完整的房子，高樓房屋全部夷為平地，路兩旁都是臨時帳篷，破磚亂瓦，斷鋼折鐵，七扭八歪的鋼筋水泥，預(yù)制板，處處廢墟頹垣。我們是在一處空地上，搭起的軍用帳篷，用木板搭起床鋪就算具備了工作條件。

許多帳篷旁邊，堆起一個個墳丘，那是死難尚無法處置的親人，帳篷外在做飯燒水的有大人，也有十三四歲的孩子。

下午，備材料。

六點二十分李玉林給做報告，他講了如何開礦山救護車，穿短褲露大肚皮一路狂奔，直闖中南海，向華國鋒、陳錫聯(lián)、陳永貴、吳桂賢、吳德等黨和國家領(lǐng)導(dǎo)人匯報并直接出主意提建議，陳錫聯(lián)調(diào)兵遣將，三十八軍緊急開往唐山，遼寧醫(yī)療隊和撫順礦務(wù)局救護隊火速救援，其間細節(jié)引人入勝，驚心動魄，既險情緊張，又笑料百出。李玉林是部隊轉(zhuǎn)業(yè)，曾是部隊大比武時的汽車司機尖子。

他在去北京的路上，遇到了地震局的人，正拿著羅盤找地震中心呢，李玉林告訴他們在唐山，他們問怎么樣了，李答：“全平了?！崩钣窳诌€提醒他們，“別說你們是地震局的，老百姓知道能把你們打死?！甭吠局?，他還碰上一些傷員，躺在路邊，一些人攔住他圍上來，非要讓他拉傷員送醫(yī)院。他說：“鄉(xiāng)親們哪，唐山全平了，我要趕快到北京去向中央報告?！边@樣，他們才放行了。晚九時方回。

九月二十一日，天氣晴

這里要比撫順暖和得多，中午，特別是午后的太陽，曬得烤人。早晚稍涼。

這里，也不像在撫順?biāo)鱾鞯哪菢樱逗艽螅鋵嵅⒉淮?。但飛機還在灑六六粉消毒，損失確實極其嚴(yán)重。蘇聯(lián)電臺說：開灤在地球上不存在了，煤礦恢復(fù)生產(chǎn)，沒有二十年時間，是不可能的。唐山的煤礦工人則下決心，兩年建起新煤礦，新唐山，兩年后，請外國人到唐山參觀。

現(xiàn)在，整個唐山是一派繁忙景象，恢復(fù)建設(shè)在抓緊進行，面貌一天一個樣，進度驚人。如街道上，昨天還是一片狼藉的破爛廢墟，今天已是一排整齊清爽的臨時房。

清渣的各單位汽車，一輛挨一輛，煙塵蔽日，車流人流洪流滾滾，車鳴人喊鈴搖，到處是喊號子、抬扛木石、鋸、錘、釘聲音的交響。但汽車如何鳴笛摁喇叭，當(dāng)?shù)厝司褪锹牪灰姡椭^照樣在大路中央走，有的司機不耐煩，伸出腦袋：“你找死啊！”他慢悠悠抬起頭，眼睛瞪著司機：“怎么，地震沒震死你還要把我軋死啊?！彼緳C就不敢吱聲了，悄悄跟在人后面慢慢走。

也是，他們的心理疾病無法療治，也無法疏導(dǎo)，殘缺不全的家，一貧如洗，無家可歸，不知身在何方，心在何方，不知怨誰恨誰，想發(fā)泄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沒有了身外世界，只是機械地?zé)o目的地走。

唐山有的地方由于高樓倒塌，陷埋深厚，無法清理，一些尸體還埋在里面，東西亂七八糟無人索取。

李玉林講地震前，許多人都看到，天空一團火光，然后掀起陣陣大風(fēng)，接著大地顫抖，人就如簸箕里的豆子，上下彈跳，房屋錯位走形，大地又立即一晃，高樓大廈瞬成平地，煙塵升騰，對面互相看不清人。

煤礦一位勞模，正在騎車上班，忽然發(fā)現(xiàn)有火光一閃，大風(fēng)襲來，接著大地像大海的波浪起伏滾動，他沒弄清怎么回事，就被甩出六米多遠，就如騰云飛了一樣，渾身沒有一點傷。

路旁的大樹左右搖晃彎曲，樹梢貼在地上，一些煤礦工人正坐在汽車上，只看見路兩旁房屋倒塌，也不知是地震，汽車只是一躥一躥向前跑，直到看清建筑物成片倒下，方覺不是戰(zhàn)爭是地震。

一位住平房的老鄉(xiāng)說，地震把他晃醒，忽然看見地下裂開一條深不見底的裂縫，里面是通紅的大火，他滾落下去，往下落，他想完了。忽然，裂縫又合上，他又彈上地面，裂縫看不見了。

煤礦工人向華國鋒介紹，井下比地面搖晃得小，損失比地面輕。

我們現(xiàn)在仍然備料，挑選木材，拉磚頭石棉瓦等。由于清渣工作全為本鋼所包，我們的工作進程加快了，工作也不太累了。

伙食都是細糧，大米白面，只是副食差些，但無人說什么。

九月二十三日，天氣晴

現(xiàn)仍備料，昨晚干到下半夜方回。由于帶鋸很緊張，誰都用，鋸還經(jīng)常出些小毛病，我們見縫插針斷斷續(xù)續(xù)工作，耽誤了一些時間。

今天休息，我們幾個人出去轉(zhuǎn)轉(zhuǎn)，首先去鳳凰山公園，這個公園很大，能有撫順勞動公園兩個大，據(jù)說這里以前有老虎等猛獸，地震時全跑出去了，因怕傷人，被解放軍搜尋到擊斃了。

我們繞石階環(huán)山而上，奇石怪崖，險峰突兀，林草青碧，花藤繞纏，斑斕鮮艷，輕風(fēng)飄香，玉階雕細，曲徑通幽。到得山頂，視野開闊，更加引人入勝。山頂立一涼亭，可四面環(huán)顧，俯瞰全市容貌。云際蒸霞，山嵐青霧，浩浩渺渺，神清氣爽，意趣盎然，不可勝收。

這里，地震的破壞情況，亦可歷歷入目。

路北區(qū)的建筑物破壞很少，街道路徑分明，房屋井然有序，仍是城區(qū)輪廓，路南卻是一片廢墟，不見一座完整的房子。唐山礦一個很高的煙囪很奇怪，地震時將中間一截震掉，上面一截又齊整整地落在下面一截上，地震研究人員也過來研究，不知如何說法。

公園中，駐扎著三十八軍搶險的隊伍，綠色的軍用帳篷一個連著一個。

九月二十六日，天氣晴，星期日

這里由于是海洋性氣候，不冷。早晚只是穿背心短褲，孩童時常在駐地東面的養(yǎng)魚池里游泳玩耍，白日里，我們由于穿得多，要時常脫換衣服。

昨晚下一陣大雨，白天仍晴，工作照常。

這里每天都有地震，早晚時間不定。前日晨三點四十分，約有六級的地震，將所有的人都晃醒了，幾天來，有震感的地震不下七八次，四級以上者，有四五次。

本鋼的清殘渣工作已完，我們今日始挖地基，磚瓦水泥木料皆備，有些木料需破方子。

昨晚值班，今日休息。上午睡覺，下午看書《中國通史簡編》，時而聽廣播。

到一防震棚喝水時一婦女講，她們家人都死了，她的女兒二十幾歲，非常漂亮，遠近聞名，說時很傷感。她說我一看見預(yù)制板就迷糊頭暈，當(dāng)時啊滿眼都是白花花的預(yù)制板和掛在預(yù)制板上的橫七豎八的白花花的尸體，太慘了，一個樓洞能活著跑出三四個人就不錯了。

九月二十七日，天氣晴

今日的工作是頂柱全部立起，一面墻也已完工，墻只高一米，一壁磚，上面全用木條，頂鋪石棉瓦，明日再起一面墻，就算完工一半了。我是負責(zé)篩沙子和泥，以為還要夜戰(zhàn)，但四點鐘就收工了。因我們都在拼命干，我一手拎一個大水桶，來回奔跑，忘了苦累，衣服濕了干干了又濕，其他人也一個賽一個沒有偷懶?；摹?/p>

在我們駐地前面，有一個水泡子，許多人下班沒事就去水泡子邊釣魚撈魚，那里邊的魚特別肥，個又大。有一天，忽然在水面飄過來死人的泡得腐爛的斷胳膊斷腿，以后，誰也不去撈魚，那兒的魚也沒人吃了。

唐山仍是繁華熱鬧，人來人往，車輛擁擠。幸存者張羅自己的安身立命之處，下班時拿回油苫紙、破草紙袋子，孩子們則撿些木棍、碎板材。汽車?yán)睦训剿葑舆?，先由礦里組織的回收隊回收，再由拖拉機推平，現(xiàn)場還有民兵守衛(wèi)。有些沒扒的地方，還有民兵站崗。

街道兩旁的臨時房逐步建起，零雜日用品商店、修車鋪、小賣鋪、飯館大都正常開業(yè)，但物品不全，一些菜類，還要按戶供應(yīng)。主要是車緊張，運不進來。

總之，人們的生命力是頑強的，活著的人，還得想活著的事。

九月二十八日，天陰

昨晚下的雨好大，砸得帳篷嘭嘭響，早起，空氣清新，舒服得很。塵埃的減少，真是大好的事情。

今日的工作是砌墻，按計劃，兩面墻均已起來，晚五點就收工了。

今日看見，在唐山礦的宿舍方位，又有尸體從中扒出，尸骸殘塊，不成形體，萎縮一團，頭尾不辨，礦里有專門隊伍，戴黑膠皮袖套、口罩，背消毒劑瓶，穿白工作服，進行扒挖，又拉出幾具尸骸，碰哪兒哪兒掉，淌著腐水，一陣手忙腳亂，皆裝進塑料袋內(nèi)，抬上汽車?yán)摺?/p>

我唯感嘆而已。

九月二十九日，陰

從昨至今，仍未開晴。今放一天假，又到第一次開業(yè)的商店、鳳凰山公園、唐山工業(yè)交通教育展覽館、毛主席革命實踐展覽館處走走，回到駐地，看到大家忙活著包餃子。

吃完飯，下午，又到唐山火車站看看。站前的震新商店、震新食品商店都是新建的，火車站的頂棚是用細葦席子裝飾的，樣式也挺美觀。里面較暗，有幾排座，煙氣蒸騰，人也不很多，建設(shè)之快，可驚可嘆。

建設(shè)唐山是全國支援，各省分塊包干，但主要是以遼寧為主。

十月四日，天氣放晴

幾天來，似乎氣溫稍有下降，別人都覺受不了，晚披大衣尚說冷，早穿棉衣也喊冷，我只穿單衣背心，冷時加一件薄秋衣，每天仍用冷水浴面、擦身。

今日看，工作已有眉目了，屋頂上油紙鋪完，已上瓦，爐灶也砌完，兩個山墻也立起來，唯剩砌爐灶的煙囪，安門窗玻璃，砌一道間壁墻和打地面、抹墻面。破的木頭、方子、木板也夠了。以前干活心里沒底，現(xiàn)在已勝利在望了。

二日、三日晚， 由唐山赴京的抗震救災(zāi)先進代表，郊區(qū)太平川大隊黨支部書記張久如同志和三十八軍某連副指導(dǎo)員楊延?xùn)|同志分別做報告，事跡都很感人。事跡均已見《人民日報》及中央電臺廣播。太平川大隊計八百多人，經(jīng)他們組織搶救，有六百多人脫險。

張久如是被別人救出，身上光溜溜的，胡亂找個破衣服圍上就去組織救人，有一位女赤腳醫(yī)生爬出后，顧不得赤身裸體，去救護傷員，此時，傷員都被抬到廣場上，這位醫(yī)生光著身子一絲不掛，一個個救治護理，那時一片混亂什么也顧不得，其實什么也找不到，直到天亮了穩(wěn)定了，她才扒出　　一件東西套上。

楊延?xùn)|這個連是“恨敵入骨，愛民如母”“渡江英雄連”“松骨峰阻擊英雄連”“愛民模范連”，這次他們又立了新功。由于沒有吊裝工具，戰(zhàn)士們就向有人喊的地方跑，用手抬、拽、扒，一邊聽下面的呻吟，一邊流淚，許多戰(zhàn)士的十個手指甲全沒了，骨頭露出，他們也不下去，一直聽到下面沒一點動靜了，他們癱坐在上面還一邊流淚一邊挖。沒有辦法，預(yù)制板一個壓一個、一個插一個，只聽人聲干著急，許多人，是救不出來眼睜睜看著餓死的。

今天下班較早，根據(jù)大家提議，要求到飛機場看看。

汽車載著大家沿著新華東路、中路、西路疾駛，沿途倒塌的高大建筑物很多，如市委招待所、開灤煤礦研究所、51039部隊駐地、市委、公安局、唐山體育場、醫(yī)院、河北省煤炭研究所等等。

水泥路面很寬，約有二十米左右，兩旁躥天白楊幾乎合抱，大家一路走一路嘆，唐山市真是一座干凈漂亮、人口密集繁華的大工業(yè)基地。

汽車從水泥公路，跑到土路，跑到了郊區(qū)農(nóng)村，開到一處桃園附近，前面是一條泥濘坑洼的絕路，一打聽，走錯了路，趕緊掉頭回來了。

十月七日

時間一天天過得很快，我們的工作大有進展， 目前，各項工作基本完工，只剩下打地面、安暖氣等，十一日前就全部完工了。大家最關(guān)心的是去北京，幾乎每天都在議論，領(lǐng)導(dǎo)也已答應(yīng)。

昨日中午，觀看了北京少年武術(shù)隊在唐山礦的慰問演出，晚間看了河北省軍區(qū)文工團的慰問演出，都特別精彩。武術(shù)隊剛從緬甸回國，到唐山礦演出，唐山礦又將第一個專場演出讓給了遼寧。

十月十日，天氣陰，氣溫下降

棉衣全穿上，昨前兩天，夜戰(zhàn)夠艱苦的，都是干到晚八點多，　十二點多。打完了地面，工程全部結(jié)束了。今天上午，又去工地收拾收拾，簡單地打掃衛(wèi)生，木工在做安玻璃的工作。其他人陸陸續(xù)續(xù)、三三兩兩外出溜達去了，我們也到大街上轉(zhuǎn)了一圈。

明早去北京，如何走未定。聽說這次還要留人，搞清渣工作。不知怎么留法，而且還要繼續(xù)來人，遼寧來四十萬人，各單位都有任務(wù)。

天氣是一天天冷了。唐山地區(qū)的氣溫， 目前如剛離開撫順時的氣候一樣，兩地氣溫相差二十幾天，但中午的太陽卻烤得人臉上身上熱烘烘的，有時覺得難受。

十月十二日

今日，完工的同志已回撫，我主動要求留下來繼續(xù)進行清渣工作。由石化局、市委直接領(lǐng)導(dǎo)，市領(lǐng)導(dǎo)是副市長王振海。

晚間看文藝團體的精彩演出。

十月十三日，天氣晴，氣溫下降

早晚冷，中午尚可，開始配合別的單位工作，并不緊張。晚間看了兩部電影《山村新人》《青春似火》。于夜十二時方睡。

十月十四日，晴

稱得體重131斤。 目前唐山建設(shè)很繁忙，熱火朝天。

本溪市的支唐部隊今天已撤，他們工作結(jié)束了。

晚看電影《楓林灣》。

十月十五日，晴

整一天，配合工作，都是機械化，清理預(yù)制板殘渣。晚撫順市動員會，王振海主持，讓我們一同志擔(dān)任臨時黨支部書記，他說，我還不是黨員呢。大家都笑了。王市長納悶，你這么能干，怎會不是黨員呢（該同志回廠后不久，被選為廠勞模，但與唐山工作無關(guān)）。

他確實能干，是個奇人，我們吃飯如我一頓吃四個饅頭，他能吃十四個，臨去工地還要用繩穿十幾個饅頭，回來時一個不剩。晚上照常吃。

又演電影。

十月十六日，晴，氣溫上升

今天，廠里來的16噸日本吊車開始工作，我們配合。這回的工程計劃是十一月五日前完，但活很多，困難也很多，預(yù)制板一個插一個，一個壓一個，不好吊。

伙食很好，白面多了，食堂可弄許多花樣，副食也很豐富，每頓都有幾個炒菜，還有涼菜和湯。

可喜的是，每天可以有報紙看了，《參考消息》《人民日報》《唐山地區(qū)勞動日報》，非常高興，不閉塞了。

十月十八日，晴，暖和

昨晚李仁治主任回來，帶回廠里的消息，對大家很鼓舞。廠黨委對在唐人員，逐個家訪，個人所在單位還寫來慰問信，李主任都一一傳達，廠黨委決定不換我們了。

十月十九日，天氣好

昨日，廠里來了兩輛汽車，將拆下的帳篷、鋼管鐵架子裝車?yán)?。由于在家包餃子?下午未去工地。

文件逐漸傳達，消息逐個證實。

十月二十日，仍晴

在清渣過程中，不時清出人的尸體，腐爛得只剩尸骨，有的已經(jīng)風(fēng)干，但一碰則支離破碎。空氣中彌漫著臭味。

也有遇難者家屬在挖掘清理埋著的家什物件，工作進度時而受到影響，一位副礦長的家屬還挖出了一塊手表。

十月二十三日，晴

昨晚下了一場中雨，氣溫下降，現(xiàn)在太陽也出來了。昨天現(xiàn)發(fā)了雨衣雨褲， 冒著雨干活，搶時間呢。

十月二十四日，氣溫稍有下降，晴

目前，工作進度較快，計劃月末完，二日回撫。

十月二十五日，晴

今早第一次見霜，但并不冷，車上新華中路，向鳳凰山方向開去。彩亭石欄在碧綠的樹叢掩襯下，愈顯蒼勁，路兩旁的樹仍充溢著勃勃生氣。冷霧寒煙中，上班的人們匆匆忙忙，繁忙熱騰，卻并不擁擠。

十月二十七日，陰，小雨

今仍出工，上午幾個小時，衣服皆已濕透，　下午仍未晴。由于食堂要包餃子，將我留下幫忙。 虧了前幾天砌了一個爐子，每天燒得很暖和。晚上睡覺前，我還灌兩壺開水包好放在腳底下，暖烘烘的可以伸開腿，舒服許多。

下午，趁機會烤濕棉衣，濕鞋也脫了烤，皮鞋從床底下拿出來，打上油以防干裂。

明天中午或晚上，工程就將完工了，計劃三十日開會，三十一日回撫，唐山之行就要結(jié)束了。

上午干活時，到老百姓家喝水，這家大嬸說，現(xiàn)在天氣不正常，早晚霧氣蒙蒙的，經(jīng)常下雨，海水自地震后，一直不來潮，國家有專門人員在研究，弄不清是啥問題。這兒總在震，前天干活時，差一點將我晃倒。

十月三十一日

開總結(jié)大會，李玉林出席，他現(xiàn)任礦工會主席，市里也有職務(wù)。

十一月一日

九點半的火車，李玉林在站口歡送，與每個人握手相別?；疖嚲従弳樱粕降慕ㄔO(shè)仍在進行中，我們只是完成了第一階段的清渣工作，各省市的各個專門隊伍正陸續(xù)來到這里，唐山的建設(shè)會戰(zhàn)正在掀起高潮。

中國真?zhèn)ゴ?，全國一盤棋，是一個大家庭，一方有難八方支援，一個新唐山很快就會屹立在世界面前。

再見了，唐山。